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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行冥想录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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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2-13
第8版()
专栏:

欧行冥想录
萧乾
四、人与自然
四十几年前,我在伦敦经历过一次比大轰炸更为可怕的事——或者说,陷入一种更为骇人的境地。
1939年10月初,我抵英后只在伦敦过了一夜,就直驱剑桥。那年年底,乘圣诞假期,我第一次去逛了逛伦敦城,住在西北郊。一天,我独自到市中心繁华区去游玩。正当我朝着橱窗出神的时候,天色忽然变得黄澄澄的了。看到路人有的赶忙往双层公共汽车上挤,有的焦急地拦喊出租车。面对那片惊慌,我这个初来乍到、不知深浅的青年,倒泰然自若。
不料没多久,周围好象蒙上了一层面纱,它由黄而浅灰,但依稀还能看到街景。原来这就是举世闻名的伦敦雾。那天下的正是雾中之王,叫“豆汤雾”。年少时性喜猎奇,还以能身临这一奇境而自得呢。
没多久,我就由孩气般的快活而变为极度恐慌了。因为那就象一个人突然失去了视觉,伸手不见五指,宛如走入迷宫,或者象在做一场噩梦。什么人和我撞了个满怀,他道完歉之后,就骂了声:“该死的雾!”接着,我又狠狠地碰在什么坚硬的墙角上了。
汽车打着昏黄的雾灯,不停地揿着喇叭。一下子,天昏地暗,真象是世界末日到临。我心里焦躁的是:可怎么回汉普斯特德呀!这时,我对伦敦雾,也由欣赏而变为咒诅了。
今遭,一到伦敦,朋友就告诉我说:伦敦没有雾了。它真的消失了,四季都没有了。也许正因为这样,英国人正在给古老建筑“洗澡”呢。议会大厦和剑桥王家学院教堂还没洗完,周围还搭着巨型脚手架。伦敦由一个满脸尘埃的老人,变得有些象个翩翩少年了。
后来,我们又到有“黑色地带”之称的英国中部去访问。以前,不管是伯明翰还是谢菲尔德,由于出煤,出钢铁,又出陶瓷,走进市区,一向都是烟囱林立,浓雾迷漫,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煤屑,好象那就是工业城市注定应有的一份命运。今天呢?没有了烟雾和煤屑,有的居然还以“花园城”自诩呢。
变化一是由于工厂外迁,同时,也因为英国发现并开采了北海石油。有了电力,就可以不再烧煤。
在奥斯陆,一壶开水给我们开了窍,引出一堂经济课。
看到女主人同时开四个灶眼:一个烧开水,一个做饭,一个炖菜,一个烤肉,洁若本能地着了急,一句近乎干涉人家家政的“加在一起有四千多度,那太浪费了吧”竟脱口而出。同我们一道用早餐的男主人(原奥斯陆大学经济系教授)并未介意。他笑笑说:“一点儿也不浪费,因为节省了时间。”接着,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挪威的经济上来。
在北欧,挪威十几年前还是个穷国。它靠的就是两大财神爷:石油和水力发电。这两宗不但改善了民生(挪威按人口计算,使用电力的比率,是美国的两倍),而且把各项工业全带动起来了。
在我们这里,自然也在起着变化。二十年代,北京是以风沙闻名于世的。那时我上学,时常得倒退着走路,不然,沙子会把脸打破。西方人吃一种类似“驴打滚儿”的甜食,至今,它在食谱上的名称仍是“北京尘土”。眼下在北京,春秋虽还要刮一刮风沙,但其凌厉程度可远非昔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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