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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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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3-02
第5版()
专栏:读者来信

蔷薇怨
十二年前的一天,一位女同志跨进河北抚宁县农业机械化服务公司的大院,到办公室来报到。她叫王发英,被安排在公司办公室工作。这意味着,她开始时深得领导者的信任。她想:领导信任我,我更应尽心竭力做好工作。
一天,有人对她说:“咱们经理用公家的木头给自家打箱子。”“真的吗?”王发英睁大眼睛,吃惊地发问。
王发英想,应对领导负责。她找到经理董洪涛,把群众的反映直言相告。不料,经理反唇相讥:“有人反映你拿了木材呢!”
这一闷棍打得王发英蒙头转向,是非难言。
第二天,经理们召开职工大会,竟“指鹿为马”,要借群众之口证实经理们没有打箱子,而是王发英偷拿了公司的木材。仿佛从悬崖上跌了下来,王发英那颗纯洁的心灵在毫无戒备中受到了损伤。事后,王发英被调出办公室,当了业务员。
农机公司掌握着农家需要的各种机械和配件,但这里不能实行正常交易,常常要由各类农副产品充任媒介。王发英发现进出大院的人群,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关系户”,少花钱办大事,有时不花钱也办事;一类是老百姓,轮到他们的只能是大路货、滞销品,好东西明明摆在库里也说没有。个中奥秘,外人是勘不破的;可是大院里有了王发英,事情就起了变化——
僻远山区王家沟的一位老农风风火火地走进大院,一忽儿又垂头丧气地走出大院。王发英追上前去打听,老农说要买柴油机柱塞油头,管库的说没货。王发英一翻业务表,说声“有”,拉着老农就去找保管员。保管员把帐本摔了一地,大骂王发英“吃里爬外”!
一位农民从四十里外的王庄户赶来,说是在抗旱的紧要关头,柴油机上的汽缸垫和活塞环坏了,要赶紧买个新的。可经理说按规定办事,要以旧换新,不然就拿出三十元做押金。来人只带来够买配件的几元钱,站在一旁的王发英掏出二十元代为抵押,经理还是不卖给。“这是成心难为戴草帽的人!”王发英直奔县政府,为农民解难。然而“县官”不如“现管”,无济于事。望着这位农民缓缓远去的背影,她气得流下了眼泪。
王发英由此发现,农机公司的营私者们已经结成了“网”,里层是“裙带网”,公司头头脑脑的爱人、子女、亲朋们纷纷调来补“肥缺”,各自充当“网目”,相互笼络牵连;中层是“关系网”,农机公司与农机局是大院套小院,其间的关系也恰似大网套小网;外层则是不正之风的“派性网”。强权者举纲张目,把个农机公司笼罩得严严实实。王发英就被捂在这密不透风的网络中。
起初,她那双圆眼睛透过网目看到的是农机公司为农民服务是假,揩农民的油是真;越到后来,看得越多,看得越真切:
——管计划、业务的人索贿受贿,盲目进货,有时竟造成库存九十八万多元的超额积压!经理核销报废,把损失转嫁给国家;但废品忽然又当成品卖,而成品有时又当“废品”白送给关系户。报废帐目竟不知去向了,仅落了个惊人的数字:1977年以来总共报废六十三万元!
——一台七百多元的柴油机在运输途中不翼而飞,价值六千多元的两箱喷油头在仓库中不胫而走……仅1979年至1983年库存盘点,共少商品六百一十四种,折款三万六千多元。
——平泉县某洗衣机厂送来三台洗衣机,说是要求代销,刘经理却把两台拿回家中使用;正副经理等四人借公司买木材之机每人精选一方,价款却写在公司的发票上一并报销;一场车祸轧断了一位农民的腿,刘经理经手办理善后,把四百多元钱揣进自己的腰包……
王发英和她的同事们与营私者们展开了艰苦的持久战。背后指正,人家反咬一口,她便当面揭发;事实俱在,人家矢口否认,她便找当事人“对证”;公司里讲不清道理,她便越级上告。
“花果之乡”的某村又送苹果来了,卸下苹果马上装上柴油机、水泵和全套管带。这种以物易物的勾当不是一次了。王发英忍不住上前去质问经理。经理冷言冷语地说:“你有本事去告哇。”“就是要告你!”王发英转身来到农机局。她用颤抖的手推开S局长办公室的门,如实地反映公司的问题。谁料,S局长早就不耐烦了,打断她的话说:“你有人证、物证吗?可不能陷害人!”王发英说:“我反映的是问题,领导可以调查。这种事不是一回了,局里早应该……”“难道局长们的工作还要你安排吗?”又是当头一棒!问题无望解决,原告反成了“被告”。
王发英流着泪跑出了农机局。“他们要把农机公司啃光!我不是为私人喊冤状,我是为大家告状啊!”王发英又来到县委大院。然而,她听到的仍是:你今天告经理,明天告局长,如果问题落实不了,你可要犯诬告罪的。
是的,励精图治的领导者都愿自己所负责的地方河清海晏,政通人和,这种安定团结的局面乃是建设事业的保障。可事情并不尽如人意,倘有点脏物污染了美丽的画面,是粉饰,还是清除?某些领导者选择了粉饰这种不高明的手法。
亲爱的领导啊,您应当知道:邪气不除,正气难树;坏人不惩,好人受苦。歪风不改变,四化难实现!
1981年夏末的一天。
农机局办公室正在举行干部会议。忽然,王发英推门进来,急切地向领导们反映昨天傍晚副经理董洪涛的老婆打她的事:“他们紧靠我家后窗挖坑养鸭子,又往我们窗上泼尿盆,我上前制止,她抓住我的头发……”
“打你这个四处告状的!”随着叫骂声闯进一个女人,用一件东西猛砸王发英的头部,王发英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这个女人又扬起穿着皮鞋的双脚,猛踢倒地的王发英。她挣扎着爬起来,扑向领导们求救。可是衮衮诸公竟无动于衷,袖手旁观。王发英抓起电话筒要向派出所报案,手疾眼快的D局长按住了电话,冷冷地说:“打不死。打死了找法院!”这个女人打累了,局长们气也出够了,王发英才逃出“虎口”。
治好挨打所致伤病后,王发英上班去了。但她发现有人接替了她的统计员工作,只好去找经理。得到的回答似乎很温暖:“你病刚好,歇着吧!”渐渐地,她耳边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这个受气的地方赖着干啥?要是我呀,早走了。”“没人要不是,想走走得了吗?”正直的人悄悄告诉她:“他们要把你挤出农机公司去!”
各个办公室没有她存身的地方,她便蹲在院子中的大树下,一个人默默地流泪。她自觉无愧。“大家都好好干四化有多好!”这是她的愿望,也是她的行动。做统计员四年,她年年在原唐山地区二十三个农机单位评比中名列第一。生下第二个孩子才五十天就断了奶,宁可花钱买奶粉喂,也不因给孩子喂奶耽搁工作。“为什么要挤我走?就因为我碍你们的手脚吗?可我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维护国家和企业的利益啊!”王发英这样想。
抚宁县委、县纪委终于下决心查处农机公司的经济问题了。去年夏季,县纪委由一名副书记带队组成工作组全面清查农机公司和农机局的以权谋私和官僚主义的问题。11月,县委召开大会,农机公司的两个经理、农机局的三个局长,分别受到了开除党籍、撤销职务的处分。农机公司和农机局的领导被处理后,王发英的处境并没有好转。第三季度借故扣掉的王发英的奖金,仍然扣着;当众辱骂她、打她,也没有人过问;一些人认为局长、经理受处分可怜,王发英惹是生非。无形的“网”还在!
查处以权谋私者和官僚主义者是正在开展的第二批整党的“入口”。随着整党的深入进行,不正之风一定能够荡除,党风和社会风气一定能够好转。敢同霜寒争春色,独以清芬报群芳!经过人们对不正之风的顽强斗争,和煦温暖、百花争妍的春日正在到来。
秦皇岛日报记者
李炳庠、姚家敏、贺永新
(原文较长,本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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