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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孙师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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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4-16
第8版()
专栏:

忆孙师毅
唐瑜
日本帝国主义南侵,我和一些朋友撤回昆明、重庆。“二流堂”名称的玩笑传到师毅耳里时,他特地来劝我:“在此时此地,在国民党统治下,以至将来形势变迁,这种玩笑都是不宜渲染的。”
抗战胜利,那位山东时代的学生蓝苹(后来叫江青),来到重庆,孙师毅遇到她,她悄悄送了他一张照片,——是她一家人的照片。三十年代在上海,我很少听孙师毅谈到蓝苹的事。有一次他约我写一段《电通画报》创刊的祝词,我送稿子给他时,他正在挑选蓝苹的大照片准备做封面。
抗战结束,我去昆明、仰光、新加坡。后来,我到香港时,他已经在港了。1949年下半年,他任香港《文汇报》总编辑,相邀我参加编电影副刊,那时我在忙着其他的事,未能应命。但是我还是经常在他客居的旅馆中,两人望着窗外“陡峭”的雪厂街上的汽车,畅谈着一串串的梦想,就象窗外一串从山上滚下来的汽车一样。
广州解放后,我终于离开了香港,因为欧阳山和章泯鼓动我筹建珠江电影厂。我常到香港去了解一些情况,有两三次他和我一同回到广州。
后来因言论问题,他受港英当局抄家。他离开了《文汇报》,办了一个企业公司,也失败了。从此满怀抑郁,为了求得短暂的精神解脱,不良嗜好紧紧的缠住他。
朋友都陆续走了,他原想建立一点贡献然后回来,现在一切都落空了,他流落香港。直到周恩来同志发现这情况之后,才指示迅速把他召到北京。
1957年,正当“反右运动”白热化时期,他来到了北京,孙师毅平安度过这个可怕的灾难。他被招待住进新侨饭店,一住年余。他多次要求工作,周恩来同志劝他多休息一些日子,先熟悉环境,多了解些情况,然后再工作。在孙住新侨期间,周恩来同志一有空,或者在等待接见外宾的空隙,有时在深夜,不止十余次去看他,有时一谈数小时,甚至要他去大同酒家宵夜,只是因为警卫员从保卫工作的角度加以阻止。
啊,人民的好总理!孙师毅何功何能?!他只不过在井冈山时期,在武汉时期,在重庆时期替党做了一星半点好事,然而,在总理的脑里却永远也不磨灭。
孙师毅是一个有名的“计划家”。1958年他到电影资料馆当顾问的同时,我也下放到三条驴腿的遵化。我虽然和一位书记说我不愿意过没有电灯的共产主义社会,但我通过孙师毅的“顾问”还是帮他们做了一些事,又为他们搞起一个几百盏灯的“小发电厂”。
有一天,清晨有人来敲门。我一看,又是那张铁青的脸。问清了原委,原来年过半百,他还有那份恋爱的激情。
如果不是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孙师毅分配到中国电影资料馆工作是适得其所的。这个人作为一个电影史学家是无可非议的。他有十几箱“文件档案”,朋友们开玩笑说你给孙师毅写一张条子,他也存入档案了;他的脑子就是一只大档案柜。某年《人民日报》刊登了一幅李进的仙人洞照片,附着毛泽东主席的诗。人们都在猜测此李进是何许人,孙师毅马上就举出此人乃江青。
然而,师毅有这种积累资料档案的习惯,他的学生当然是熟知的。江青费很大气力在上海查抄销毁她过去的历史资料。孙师毅家里这类资料当然不会很少。因此他的家也抄得特别彻底。学生对他的恩宠是严格审查;他的严重的心脏病对她说来,正是一件好事。
1966年10月初,在他弥留的时刻,他问妻子:“阿唐会来吗?”这时候,我正在上斗争的第一课,我也不知什么人在耳边嗡嗡叫,我只顾点头哈腰,我只祈祷有谁吼一声:“滚下去!”
握着一只冰凉的手,我想着青年时代的恶作剧:在我和他抄写东西时,学了一点他的笔法,特别是他的签名。我在他的女朋友的门上留了一个字条,“孙师毅到此一游”,引起他们吵了一架。——这是我欠他的一笔账。
他也欠了我的:他曾夸言我的墓志铭非他写不可。但是他却先走了。就此互相抵消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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