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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门杂咏叶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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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4-17
第8版()
专栏:

楚门杂咏
叶文玲

我从中原返故里,越过南京长江大桥、钱塘江大桥、临江大桥、黄岩大桥,最后,走过了家乡楚门的小桥——东门桥。
桥,越走越小;情,越走越浓。
大桥通向小桥,这一座座大桥,都是那座小桥的延伸,从古老到新型,从简朴到壮丽;这一座座桥,留下了我人生道路的脚印,时而艰难时而顺畅,时而轻松时而沉重。
小桥连着大桥,我走过这一座座桥,都从第一座小桥开始,因而,故乡楚门的东门桥,我记忆最深。
桥栏上的那对青石狮子,精致玲珑,皱褶中仿佛还留着我儿时嬉戏的抚痕;桥下的小河,流水淙淙,仍似一架古琴,终年不绝地弹拨着故乡的衰荣。
伫立在桥栏旁,久久凝思,我为一个发现怅然若失:小河,愈流愈窄了,小桥,愈来愈短了。
当然,那只是我一时的错觉。当窄短的桥头再次响过旅游车的轰鸣时,我恍然如悟了:小和大,从来都是相对词,窄和短,既是眼界开拓后的变异,也是宽和长的浓缩。

白石头,青石板,一方方,一块块,铺就了家乡的街路。
家乡的街路,我不知走过多少来回,赤着一双脚板,沾着田塍的泥泞。那街路,修长又弯曲,滑溜而不平;那街路,闪着青石板白石头的光泽,带着白石头青石板的响声,常常沉入我的梦中。
家乡解放后,第一件大事是修路,筑公路,修街路。公路通了,楚门第一次响起了汽车喇叭声;街路铺好了,拄着拐杖来“徜徜砖头路”的老婆婆,一边笑,一边念:共产党是阿弥陀佛……
历史的车轮毕竟太沉重了。三十多年过去,沙石公路又显得那么窄狭,十字街的砖路又挤压得破碎不平,年轻人的天地,更显得分外局促,谈恋爱时,连“逛马路”都没有福分。
仿佛是变幻术似的,今天,在昔日的十字街南头,出现了一条新街路——南兴路,一端通向镇外,连接着平整的公路,一幢幢样式新颖的楼房,气宇轩昂地簇拥着这新建的街路。
沿河的新路,筑起了一道白石桥栏,弯弯曲曲地延伸在环镇的小河中,白石条铺,青石板砌,古朴端重,九曲回环。桥上坐落两座小亭,一曰“迎晖”,一曰“近月”。
一群群西装革履的小青年在桥亭上嬉游,他们用行家的口吻,现代化的眼光,评论着这条新街路和这两座九曲桥亭的筹办人——一位刚离任的老镇长。
人眼是秤,众口是碑。他们赞颂这位在小镇当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官,留下了这件造福后人的德政。
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了,大路的另一端,还有这样一段路面:白石块砌,青石板铺。哦,肯定不是工料短缺,也决非工程粗疏,那一定也是老镇长独具的匠心:在这条通向未来的大路上,他想保留着历史最早的脚印。

楚门很喧闹,最喧闹的是集市,楚门人人忙,最教楚门人着忙的是赶集。
楚门五天一集。赶集成了家家户户离不了的生活内容,如果把集市比作竞技,那么,前四天是磨练,这一天是冲刺。
楚门是一个商品经济意识异常强烈的集镇。集市这天,楚门欢腾的大河,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从南街到北街,从东头到西头,扁担傍着扁担,车流接着人流,鸡欢鸭叫,虾蹦鱼游。楚门这个小镇,真是集天下之富有:米麦豆面,鲜菜嫩蔬,海产土产,山珍海味,南北水果,应有尽有。
集市这天,楚门是色彩的海洋。百货店,杂货摊,竞相展销;国营网点,个体小贩,高声叫卖;穿的用的,洋的土的,上海北京的紧俏布,香港温州的时髦货,五颜六色,争奇斗妍,别处紧缺的商品,这儿也能得见。楚门这个小镇,真是集天下之大成,就因为这里有的是商品生产和商品流通的精明人才。
集市这天,楚门是信息的中心站。四乡八岙,统统赶来。商品生产的网络交叉,生活渠道的各方会合,磋商、交换、碰撞、竞争,五行八作,大显身手;新名词,新观念,新款式,新衣衫;农民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农民,小镇也早已成了千姿百态的大社会。
集市这天,楚门会教你更多地感到生活的跃动、奔忙、快节奏,你会兴味酣然地觉得生活的河在眼前欢快地奔流,五光十色,生气勃勃。
哦,难道,我还要为故乡逐日失去了古老宁静的田园美而叹惜么?
1985年元月于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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