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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样性·历史感·风格化——简评第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评奖获奖作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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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5-13
第7版()
专栏:

多样性·历史感·风格化
  ——简评第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评奖获奖作品
  张韧
第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评奖的获奖作品有哪些特点?与前两届相比较有哪些不同呢?有人说它们是“改革文学”,也有人说特点就在于多样化。我认为,我们要比较深入地剖析这些获奖作品,就应穿过外部形态探入它的内核,透视它的审美意识的基本特征。
审美意识是伴随时代与文学的发展而发展变化的。每一腾飞的时代都有独具特色的审美意识。它既是一定的文学历史进程的标志,又是那个时代的艺术思维和审美理想的极至。1983——1984年的中篇小说,特别是二十篇获奖作品,给人一个突出的印象是,出现了当代文学中难能可贵的多样性的审美意识。这中间有两个层次,一是摒弃了闭锁性的意识,善于从中国文学传统和世界文学中汲取养料;二是摆脱了“从属”于政治的单一性,文学恢复了它的自由和尊严,善于采撷哲学、伦理学、心理学以及自然科学多门学科的思维成果,以丰富审美的情趣和理想。这种以马克思主义为指针的审美意识的多样性,使作家视野更为开阔、博大和深邃,对凡是有利于艺术地把握和表现我们腾飞时代的东西,它都持兼容并蓄、改造创新的态度。
这种多样性的审美意识,从纵向说,它是新时期文学解放潮流的延伸,没有文学的解放就没有多样性的文学。然而近两年的审美意识与新时期文学的发韧期大为不同了。那时,党的拨乱反正的历史任务在文学上表现为一种否定性(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与批判性(批判建国以来的极左思潮的影响)的特征。这几年,由建设现代化和开放性的时代所孕育的审美意识,具有明显的改革型与开放性的特点。它不仅在继续清除左的影响,而且在文学观念上,更加注意对某些不适应时代的传统观念的更新。文学的功能观、典型观、创作方法观、悲喜剧观与艺术形式观等等,都在悄悄地发生变革。作家的心灵和思维空间都比以往自由、宽广得多,因而中篇小说创作既有凝视现实、反思历史、开掘尖锐矛盾的《山中,那十九座坟茔》、《拂晓前的葬礼》、《今夜有暴风雪》、《远村》与《绿化树》,又有心灵与自然相拥抱的《迷人的海》、《北方的河》等。多样性的审美意识使中篇小说创作呈现出空前的色彩缤纷、气象万千之态。从横向说,多样性的审美意识使作品拓展了一些新的生活领域、呈现出一些新的人物,如城市改革中涌现的市场角落里的“皇帝”,海峡两岸既相对峙又渴望沟通的普通军人,为奉献而生的“祖母绿”式的知识分子女性,还有号称“美食家”的饕餮之徒以及烟壶艺人与“神鞭”傻二。这些曾被忽略或被冷落的人物,现在联袂结伴、堂而皇之地跻入文学的殿堂。还有一些前几年曾被耕耘过的土地,现在又挖掘出新意来。如写知青生活的《棋王》脱颖而出。那个年代的动乱与血污,在这篇小说里都淡化了,虚化了,凸现的形象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棋迷儿。他生活在毁灭文化的年代,但对作为中国传统文化象征物之一的象棋,他如痴如醉地追求。他在小小棋子上焕发出无穷的智力和巨大的创造力,这都表明小说不是沉缅于苦痛的哀歌,而是呼唤“真人生”和精神文明的赞歌。又如《春妞儿和她的小戛斯》、《腊月·正月》等,超越了前几年写改革矛盾过程的台阶,进入了更深的层次,它们更注意描写改革所引起的灵魂的骚动和各种价值观念的变化。读了这些作品,确实感到,它们“扩大了文艺之国,给它的版图增加了新的省份。”(英国诗人英格语)它们“告诉我许多未曾见过的人物、感情、思想和关系等等,好象在我眼前打开一扇通向未知世界的窗户”(高尔基)。
除此,中篇小说创作中出现了更为思辨的深邃的历史意识。应该说,当代文学并没有忘记恩格斯所要求的“意识到的历史内容”。可是历经三十多年,为什么没有出现恩格斯所呼唤的“美学的”与
“历史的”相结合的完美的伟大史诗呢?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们还缺乏那种自觉的深沉的历史意识。近两年的中篇小说正在向新的历史领域掘进。其一,在探索极左思潮对人的命运、历史的命运的扭曲的同时,作家的目光向历史更深的层次推移。如《拂晓前的葬礼》所以爆发出惊世骇俗的艺术力量,不在于写出了极左思想对农民的残害,而在于它用真切而犀利的笔触,解剖了象田家祥这样一个由奋争而敌视改革的农民和他的历史道路:“他用农民的伟大完成了他的进取,又以农民的渺小完成了他的衰颓。”其二,由注意历史风云变幻的政治因素,转向了探求民族的素质和民族文化心理结构。比如《远村》,在那颇有一点原始愚昧性的“拉边套”的畸形婚姻形式中,透视出劳动者质朴、真诚的爱情,在乡民的恓恓惶惶、苦熬苦挣的生活历程中,展示了他们“生的欲望”和中华民族特有的不因磨难而离散的凝聚力和繁衍力,表现了炎黄子孙在含辛茹苦中的顽强征服力和开拓精神。《北方的河》以及近年来纷至沓来的写河魂、山魂、海魂的小说,或象征,或寓意,都在探索自尊、自重、自强的民族之魂。这不是偶然的,它恰恰是振兴中华的民族意识在文学领域里喷射出来的浪潮,它是值得珍惜的。
深沉的历史意识不只在历史题材的思考中闪耀着光辉,在描写四化建设和社会改革的现实生活作品中也回响着历史的声音。《燕赵悲歌》中“乔厂长”式的农村改革家、企业家武耕新,有着开阔的历史眼光,他从大赵庄的贫困史中不仅看到“左”的干扰,甚至思考了他的改革途径。所以,在这片“盐碱窝”的贫瘠土地上,大赵庄由穷变富的“偶然”中,灌注着历史的社会的必然。另外,《老人仓》、《腊月·正月》等,也都展示了那变革的现实乃是“历史结出的果子”。由于我们的作家尊重历史的辩证法,因而从多向与多元的角度,在历史与现实的交叉点上,为他的作品人物营造起立体化的雕像。
自觉追求风格的意识,这是这届获奖中篇小说所反映的审美理想的另一特征。歌德说,“风格,这是艺术所能企及的最高境界”。这不仅仅对于作家,它也是一代文学走向成熟的标志。作家们的强烈的风格意识,首先表现于对古典的与现代的、民族的与外来的各种各样艺术手法的大胆尝试,表现于中篇小说文体的大解放。首尾相顾的传统叙事体仍然没有失去生命力,但不少作者在中篇的框架里溶入了心态体、散文体、报告体和传记体。特别是中篇小说与电影结为亲缘,改编之后的中篇走上了银幕,而中篇也吸收了电影的结构方式、场景特写和闪回的手法。习惯性的眼光认为,小说与诗是绝缘的,可是近年来某些中篇出现了诗化的倾向。在这些作品中,传统小说的情节价值在作品中淡化了,作家的主观抒情色彩,化为富于耐人咀嚼的诗味。强烈的风格意识还表现在,近年来中篇小说不但要求真实地写出生活的本来面目,而且越来越注意写出生活的色彩和情调来,涌现了不少独具地方色彩的风俗画式的小说。《美食家》的作者陆文夫,茅盾曾说“他力求每一短篇不踩着人家的脚印走,也不踩着自己上一篇的脚印走”。其实,何止陆文夫,当今作家追求独特风格的审美意识,愈来愈自觉和炽热了,比如,冯骥才以通俗小说形式奉献出的《神鞭》。客观地说,《神鞭》、《美食家》和邓友梅的《烟壶》之间有其相似点,都在追求民俗色彩,可是它们又有着“天津卫”、姑苏城和老北京的各自不同的味儿,而且那风俗画、民俗味与整个大时代的色彩交融在一起了。
在将近两千部中篇小说里,获奖作品是出类拔萃的,然而某些篇章却露出了生活的不足,也出现了思想深度与艺术功力的差距,有的随意拉长篇幅,忽视了中篇小说舒卷自如、长短适中的艺术规律。但从总体上说,它们所反映的具有多样性、历史感和风格化特征的审美意识,标明了我们的文学目前虽然尚未诞生伟大的史诗,但为表现腾飞的时代,已开始出现了不可忽视的史诗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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