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山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朝鲜通讯

　　铁血山
志愿军某部连长战斗英雄 岳忠义
我是志愿军某部的一个连长，去年十一月二十五号的黑夜，我军发动了第二次战役。我们这个连从里世洞出发，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着，当走到泰川郡的时候，前征部队已经从侧方向敌后插过去了。我们和李承晚匪军所谓“精锐第一师”的一个团打响了。当时敌人摸不清我们的情况，一直溃退。我们就紧顶着狠狠地向敌人边打边追。天亮后，敌人发现我们兵力小，就立刻散开来包围了我们。接着又调来十二架飞机，想一下消灭我们。这时候，我马上指挥我们的部队占领了一个小山头，命令大家，就地坚持，等到主力绕到敌人的后面切断敌人的退路以后，我们才能转移。
敌人一见我们上山，山炮、野炮、榴弹炮和迫击炮弹紧紧跟过来。不多一会儿我们阵地上落了炮弹三百多发。山上的松树很多都被炸断了，掩体工事几次炸塌又被我们重修起来。我看见战士们都瞪着愤怒的眼睛，要对敌人发泄发泄我们长期压制着的深仇血恨。炸起来的石头在我们身旁边四处飞溅着。美国强盗的轰炸机、喷气式和野马式的战斗机，一架跟一架地在我们头上低飞着，疯狂得要擦着山顶了。我已经不只一次看见野兽们的飞机把和平人民的房子炸得冒着大火，看见母亲们到火里去抢她们的孩子。我一面想，一面拘住了一挺枪的扳机，当着又一架轰炸机俯冲到我头顶上的时候，我瞄着它狠狠地射击了一长串钢弹，飞机被我打得扭头就跑，拚命地往高飞，从此，没有一架再敢低飞了。
敌我兵力悬殊到这样程度，我知道这是一场敌死我活的血战。当着四十多个敌人从松林背后绕到我们右后方的时候，我们的机枪和迫击炮也就瞄着跟了过来。为了便于向敌人发射，佟世风同志用手握着迫击炮筒发射。打了二十多发以后，他的手被烫焦了一层皮，可是他没有停止射击，垫上棉袄袖子还是打。敌人在我们前头死了十几个，我们看得非常清楚。
这时候，有一阵哗哗的声音震动起来。远处一望，在通向我们这里来的公路上开来了十一辆坦克和装甲汽车，尘土飞扬着，步兵一左一右地跟随着。
不大一会，迫击炮排长李天明跑来和我说：连长，我们计划埋伏在山下，等坦克近了，就用手榴弹和迫击炮一齐打，猛打，你看怎样？没等到我回答他的时候，一班的一个战士也跑来了，他说：李金明已经把最前头的一辆装甲车打坏了，挡住了路，后头的坦克老呜呜地叫着过不来。我一听真是高兴，马上向大家说，给李金明同志立个大功好不好啊？大家笑着喊，好！
敌人的飞机、坦克都不能发挥它的作用了。但是我们知道敌人是不会就这样了事的。这时候，我们的二三排已经奉命转移到敌人外层去打，山上只剩下一排，我命令他们每班组织一个投弹组，并且宣布纪律，要节省弹药，敌人不近不准投弹，要是杀伤不多还是不准投！大家把一堆堆手榴弹的火线都拉出来，预备着。野兽们以为我们全部被炮火“毁灭”了，他们从四面八方集中了不知多少人，上来想占领我们的阵地，但他们一次一次地，被我们坚守在山上的战斗员们打退了！敌人的死尸在我们阵地前沿堆起来了。敌人往上冲一次，敌人的死尸就更多一些。后来我们的同志们也有了一些伤亡。
在烟绕着的炮弹坑里，我过来过去整顿了我们的战斗组织，把缺少的干部赶紧找人代替起来。我们的衣裳、帽子，被子弹、炮弹片打了很多窟窿。我们望着牺牲的战友们，喊着：“我们要报仇！”
虽然太阳平西了，敌人明知道我们人数不多，但就是不能怎样我们。敌人把他全团所有的武器，都集中向我们射击，又用了八百多人，向我们不满一个排的阵地连续地进攻。这时候我们喊：“为了我们祖国的安全和朝鲜人民的解放，要和野兽们拚到底！”眼看敌人要接近了，就连我们不能战斗的伤员们也挺起身子，和敌人拚起来。有时，我们一两个人就和数目过百的敌人拚上了。枪筒子打红了，头部负伤的姜世同，被“当当”的枪声震得伤口不住向外流血，他拉着枪尾，还是那么沉着地射击，拒绝别人的劝说坚决不下火线。他说，我能坚持一分钟，就能打死很多仇人。敌人被我们的战士们打得乱钻、乱爬，在百米开外，束手无策！敌人飞机还不住在我们头顶上盘旋，给敌人助胆。这时迫击炮班的炮弹，只剩下三发了；一班的机枪只有半袋子弹；手榴弹一个人合不上一个了。虽然卫生员牛书明又把伤员和烈士的弹药都解下来，但是最后还是打得一干二净了。
很快敌人又密密层层地上来了，同志们说没弹药了，我指着地上说，这石头就是很好的弹药！他们翻身跑回去，便把脚下所有的石头集中起来，并且紧了紧腰带，准备着这场眼看就要到来的一场死拚。当我指挥大家把石头投出去以后，因为没响，吓跑的敌人转身又返回来。这时，一切可能使用的石头又打光了，敌人也到了我们的对面。情况正在十分紧张的时候，我使尽了气力喊着：要为我们祖国人民争光，石头没有了就用铁铣、洋镐劈呀！我的话还没说完，班长王金玉抢起了铁铣就照着敌人的头上劈下去。天已经是下午三点半钟，根据预定的时间，我们的主力已经插到敌人的后边去截住了敌人，我们坚守阵地诱住敌人的任务完成了，趁着敌人被砍劈的慌乱时机，我们决定向外突击。副指导员高成云同志负重伤躺在染红了的血地上，咬着牙掩护我们，当敌人冲到他的身边时，他用特意留下的驳壳枪子弹打死了四个敌人，当另外上来的敌人伸手要俘掳他的时候，他对祖国人民表示了无限的忠贞，壮烈牺牲了。我和指导员用两枝驳壳枪领头，大家抡起了洋镐、铁铣，一个杀声，我们杀出一条血路转移到敌人外围的有利的阵地上去。
这个战斗胜利结束后，朝鲜的人民含着热泪，把我们的烈士安葬在这座松林青秀的山顶上。为了永远纪念这个光辉的事迹，把这座有名的东啊里山改名为“铁血山”，山顶上立上了大字石碑，上面用中国文字记载着我们一个排和敌人一个团作战，并打垮敌人六次围攻的经过。碑文深刻动人，有一段是：“在这里，要告诉我们朝鲜人民后辈世世代代的子孙们，要永远记着，你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过去中国人民抗美援朝志愿军，用他们高度国际主义精神，拚掉他们的鲜血和头颅，给你们创造的！”
从此朝鲜的人民，每逢在山前路过时，他们仰望着山顶，怀念着中国人民志愿军光荣的英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