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前线血与火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难忘前线血与火
新华社记者 顾月忠 吴克鲁
初夏，应届毕业生分配前夕，云南大学法律系党总支收到一份别开生面的报告——《毕业时的选择——我的“军人梦”》。
报告是年仅二十二岁的回族学生周继光写的。他在报告中详细叙述了他到老山前沿阵地，在炮火硝烟中同战士一起度过三天两夜之后，思想上发生的巨大变化，表达了要求参军，象英雄的边防战士那样，以热血和生命报效祖国的决心。他写道：“前线将士的形象无时无刻不占据着我的整个心灵。我被当代军人无私无畏的英雄气概和献身精神震撼了！征服了！”
去年暑假，周继光作为云南省振兴边疆考察团的一员来到了中越边境的麻栗坡县。住在县城里，我边防部队在老山、者阴山与越军激战的??炮声听得非常清晰。
战士们在流血！在牺牲！周继光和考察团的大学生们对人民子弟兵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周继光激动得彻夜难眠。他要上老山前沿阵地亲眼看看，在中华开始腾飞的今天，当代军人是如何为祖国而战的。
经过多方联系，周继光作为代表上了老山。
那里是一片焦土。十一天前，越军以一个师的兵力向我前沿阵地发动进攻，朝这方圆只有几公里的山地倾泻了一万多发炮弹。然而，他们的“战果”只是在我军阵地前沿丢下一千多具尸体。
上山之初，周继光原以为，军人所追求的无非是立功受奖。现在刚打了胜仗，大家该自足自乐了吧！当他与一位名叫唐琪荣的汽车兵交谈后，他羞愧地感到，他并不完全了解解放军战士，特别是他们那博大的胸怀。
“我也想自学法律，考个律师职称。”唐琪荣说着，朝周继光笑笑，“听说你是云大法律系的，以后对我多指导呀！”
周继光有些惊异地压低声音问：“你不怕回不去吗？”
唐琪荣笑了。他说：“我是当兵的。我不怕死。但我希望能活着回去！老山被征服了，我还要攀登知识的大山！”
周继光当时在日记中写道：“战士们在潮湿的猫耳洞里，还点着蜡烛看书，我更感到和平生活的可贵，安宁的学习环境是这样来之不易！一种没有尽责的内疚感使我非常难受。”
夜宿老山。头一个晚上他与副营长李建林抵足而眠。周继光见铺板下面泥糊糊的，猫耳洞上面“啪哒、啪哒”朝下滴水，数不清的小咬扑上来，更使人难以招架。
李建林对此习以为常。刚躺下，他就与客人攀谈起来。他正在自修大学课程，想用八年时间在学业上做出点成绩。这位性格爽直的年轻指挥员，谈理想，谈未来，也谈他生活中遇到的挫折。一位和他恋爱了三年的姑娘，在他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期间和他“吹了”。他是带着心灵上的创伤杀上火线的。
周继光听完，心想，军人的牺牲何止是血肉和生命！为了祖国人民生活得幸福，他们作出了种种牺牲。
翌日清晨，当曙光映亮了条条坑道和一个个猫耳洞时，他换上一套绿军装，和几位前线指挥员踏上通往前沿阵地的道路。路旁的泥土草丛间，布满越军埋设的地雷；前面不远处，敌人的地堡、铁丝网依稀可见。
负责保护他的是警卫班战士王国民。每当前面道路有可疑之处，小王就要他退下，自己上前探清没有地雷，才摆手让他过来。每当走过开阔地段和无掩体的暴露部位，小王总是走在面向越军的一侧，用身体遮挡着周继光。周继光的心被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激荡着。正在这时，敌人的一发炮弹呼啸而来。小王猛扑上去把周继光压在身下。当震耳的炮声消逝，战士们帮周继光掸去身上的泥沙时，他心头一热，掉下泪来。以前，他从电影上看到过英雄舍己救人的镜头，想不到如今英雄就在身边。
“我身边无时无刻不有英雄的人和英雄的事出现。我正生活在英雄中间。他们的雄风壮迹给我铸造着一颗新的灵魂。”这是周继光当时的心境。
这位大学生从山下往上走时，亲眼看到送饭运水的战士，一手抓住青藤，另一手扒着岩石，吃力地往上爬，肩头的带子深深勒进肉里，染满了血。在通过封锁线时，有的被炸断了胳膊和腿，有的壮烈牺牲。前哨阵地上的饭和水，是战士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深深懂得这一点的指挥员，尽管嗓子眼冒火，却不肯喝阵地上的一口水。战士们给周继光送来一缸子水。他手捧茶缸，激动得发颤，泪水几乎滴进缸子里，怎么也喝不下去。
夜幕又降临老山。指挥所里用竹子搭成的桌子上放着烈士们的书信和其它遗物。周继光帮助团政委一件件细心清点。一些军用水壶上和军帽里面，写着烈士杀敌报国的誓言。烈士的书信有的是写给连队党支部的，请党组织在战火中考验自己；有的是写给家乡人民的，说只要家乡人民过上好日子，自己牺牲了也心甘情愿；有的是写给父母的，劝双亲在儿子死后不要过于悲伤……
一封染着血迹的书信被周继光捧在手上。那是四连排长高岗霖烈士的妻子写给丈夫的信。信中有这样几句话：“霖，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好丈夫，胸前戴着大红花，从前线凯旋归来。你妻子的心多么高兴啊！你打仗立功，全家光荣！”妻子的信一直伴随着高岗霖冲锋杀敌，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息。
竹桌上还有一片纸，上面是烈士和烁金的留言：“如果我牺牲，不要把我抬下来，就埋在老山主峰，让我看着被收复的老山回到祖国的怀抱。”
漆黑的夜空，见不到几颗星星。清风吹动着染了烈士鲜血的书信，发出沙沙的声响。周继光觉得，这不息的清风仿佛是烈士那永远不会泯灭的英灵在呼唤着亲人，在呼唤着战友奋进。他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
在老山阵地上三天两夜的耳闻目睹，使周继光真正了解了我们的战士。临别时，新结识的朋友争着给他签名留念。他那包着竹绿色塑料皮的日记本在战士们手中传来传去，有的写：“未来是我们的！”有的写：“八十年代的青年团结起来，为振兴中华而奋斗！”老山前线指挥员用红布包了一捧老山上的泥土，拿出几块染着鲜血的弹片，连同几发从烈士的枪膛里退出的子弹，郑重地放在周继光手里。
回到山下，周继光那颗激动的心难以平静。他连夜写了一份入伍申请书，志愿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用青春和热血谱写对祖国、对人民的忠诚。他咬破中指，在信首、信中和信尾盖了三个血印。
如今，周继光的愿望实现了。但愿他的“军人梦”谱成一曲激昂的“军人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