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史上空前规模的进攻战——聂帅忆百团大战 [复制链接]

第1版()
专栏：

抗战史上空前规模的进攻战
——聂帅忆百团大战
新华社记者 本报记者
在抗日战争胜利四十周年的时候，记者访问了八路军抗日名将聂荣臻元帅。在整个抗日战争时期，聂帅一直任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领导晋察冀军民坚持敌后抗日斗争，为打败日本侵略军立下了丰功伟绩。1940年8月八路军总部统一组织指挥的以正太铁路（河北省正定至山西省太原）为重点的大规模交通破袭战，即后来所说的百团大战，就是主要由聂荣臻领导的晋察冀军区部队和由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晋冀鲁豫军区部队共同进行的。
谈起百团大战，聂帅满怀胜利豪情地说，这是抗日战争期间我八路军在华北敌后发动的一次规模最大的战役，前前后后历时三个半月。这次战役，给了日本侵略军以沉重打击。战役破击的主要目标正太路，经过参战军民夜以继日地炸桥梁，毁隧道，拆铁轨，烧枕木，平路基，割电线，许多地段受到严重破坏。
聂帅告诉我们，从整个华北战区统计的数字来看，在三个半月的战斗过程中，各战区军民与敌人进行了大小战斗一千八百多次，毙伤日伪军两万五千余人，俘日军二百八十一人，伪军一万八千余人，拔除敌人大小据点两千九百多个，缴获各种炮五十三门，步枪、马枪五千余支，轻重机枪二百余挺，还有大量武器、弹药、军用物资，破坏铁路九百多里，公路三千余里，桥梁、车站、隧道等二百六十余处，使正太路中断一个月之久，给了华北敌人以沉重打击。1940年10月15日，敌华北方面军向日本陆军省提出的报告说：“正太路破坏极为严重，规模之大无法形容”。敌华北方面军的作战记录记载说：“此次袭击，完全出乎我军意料之外，损失甚大，需要长时期和巨款方能恢复。”日本防卫厅编写的《华北治安战》一书提到百团大战时说：“共军……突然发动的‘百团大战’，给了华北方面军以极大打击。”“日方从未想到中共势力竟能扩大到如此程度”。
聂帅回顾当时世界的形势说，1940年，正是国际上法西斯势力最猖獗的时候，希特勒用闪击战打垮了欧洲许多国家，气焰极为嚣张。日本侵略军则扬言要进攻西安、昆明、重庆，企图压国民党政府投降，并打击美英在远东的势力，进一步与希特勒相呼应。就在东条英机做好梦的时候，在华北地区五千里长的敌后交通线上迸出了战斗的火光，象一声霹雳，出乎意料地给了东条英机当头一棒。它严重打击了敌人妄图分割我抗日根据地军民的“囚笼政策”，箝制了敌人大量兵力，拖住了它进攻正面战场的后腿，遏止了当时妥协投降的暗流，全国军民莫不感到欢欣鼓舞。
这样一个在我国抗战史上空前大规模的进攻战役，不仅震动中国，而且震惊了世界。合众社驻北平记者冲破敌人的严密封锁，向国际上连续报道了百团大战的情况。美国著名记者史沫特莱这样描绘战役的壮观：从晋西高山到东海海岸，从黄河畔到长江边，都成了战场，“一百团人打击了敌人整个经济、交通线和封锁网，战斗是炽烈而无情的。”
聂荣臻元帅虽已年过八旬，但对当年酝酿确定和发动正太路破袭战的过程记忆犹新。他说，正太路横贯太行山脉，在崇山峻岭间蜿蜒西去，把巍巍太行山劈成两截。它是华北敌人的重要战略交通线，也是对我根据地进行破坏的重要封锁线之一。
1940年春天，聂帅来到晋东南，同彭德怀、左权、刘伯承、邓小平等几次议论了破袭正太路的问题。后来经军委批准，实施了对正太路的大规模破袭战役。
6月初，聂帅同晋察冀军区南下支队回到了唐县和家庄。7月22日，八路军总部发布了《关于大举破击正太路战役的预备命令》。根据总部下达的任务，晋察冀军区负责破袭正太路石家庄至平定段，袭击重点为娘子关到井陉煤矿段及其两侧地区。另外，总部还要求晋察冀军区对管区内的平汉路、北宁路、津浦路、石德路、沧石路等铁路、公路进行广泛的破击，以阻止敌人向正太路增援。
接到总部命令，晋察冀军区立刻抽调部队组成三个纵队：即熊伯涛指挥的左纵队，杨成武指挥的中央纵队和郭天民、刘道生指挥的右纵队，还有一支箝制部队和一个总预备队，担负这次作战任务。对平汉路等其他交通线也作了相应的破击部署。
守备正太路沿线的敌人，东段井陉到石家庄两侧地区，是日军独立第八混成旅团；西段娘子关到寿阳一带，是日军独立第四混成旅团；太原、榆次地区，是日军独立第九混成旅团。敌人在沿铁路线的各个据点，都构筑了坚固的堡垒群。各堡垒之间又有交通壕相连，周围设有铁丝网、外壕等障碍物，并且构成严密的火网。仅平定到石家庄两侧，就有敌人据点四十余个。
按照总部规定，正太路破袭战于8月20日晚10时全线发起攻击。那一天正赶上下雨，部队冒雨穿过山间小路，在黄昏前秘密运动到敌人鼻子底下。由于战前的充分准备和群众密切配合部队封锁消息，敌人始终没有发觉我们的行动。
聂帅绘声绘色地向我们描述了正太路全线准时发起攻击时的壮观情景：一颗颗攻击的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划破了夜空；各路突击部队简直象猛虎下山，扑向敌人的车站和据点；雷鸣般的爆炸声，一处接着一处，响彻正太路全线。同一时刻，整个正太路沿线和同蒲路部分地段，都淹没在八路军和人民群众大破袭的火网之中。
聂帅特别向记者介绍了攻占战略要地娘子关的战斗。这是晋察冀军区在战役第一阶段所取得的突出战果。
天险娘子关是正太路上冀、晋两省交界的咽喉。抗战前，国民党军队就在这里构筑了不少国防工事。1937年10月被日军侵占后，敌人又依据险峻的山谷，在旧有的工事上，加修了四个大堡垒。另外，在关下的村子里还驻守了一部分伪军。战斗开始的当夜，担负主攻任务的是右纵队五团的部队。他们潜入娘子关村，解决了村里的伪军，然后依托村庄，向据险顽抗的日军进行强攻。在陡峭的山坡上，战士们冒着浓密的火网，前仆后继，向娘子关上敌堡垒仰攻，经过三小时的反复冲击，终于夺取了敌人的堡垒。天近黎明的时候，我军胜利的旗帜已经插上了娘子关头。在侵略军铁蹄下生活了近三年的娘子关地区的同胞，看到八路军的红旗高高地飘在关头上，兴奋得流出泪水。占领娘子关以后，我军乘胜破坏了娘子关东面的铁路桥，收割了大批电线。21日，日军增援部队赶来，我军破坏了堡垒工事后，主动撤离娘子关。
聂帅说，正太线作战第一阶段历时二十天，胜利完成了任务。在第一阶段作战结束之前，我十八集团军彭德怀副总司令就提出了乘胜扩大战果的设想，并上报中央军委，同时下发各部队负责人。
第二阶段战斗是9月20日开始的。总部赋予晋察冀军区的任务是：破击涞源、灵丘境内的公路，夺取这两座县城。为此，我们组织了“涞灵战役”。参战的主要是一分区和五分区的部队，先后由杨成武、邓华具体指挥。为配合“涞灵战役”的作战行动，冀中军区组织了任（丘）河（间）大（城）肃（宁）战役，各地区还发动了一系列对铁路公路的破袭战。
涞灵地区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敌人同我们争夺得相当激烈，它的一些据点，已经深入到了边区内部。展开这次战役的目的，就是要扫除这些据点，使根据地更加巩固。当我们出击正太路的时候，涞灵地区的敌人已有所警觉，各据点相继增加了兵力，纷纷加固工事，储备粮弹，严加警戒。这就大大减少了我军突袭成功的机会。
聂帅重新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他以深沉的感情说，为了中华民族，为了抗击日本侵略军，我们的战士打得英勇顽强，在第二阶段战斗中作出了较大的牺牲。
9月22日晚，一分区部队对涞源城发起攻击。敌人猛烈地反击，并施放毒气。
第二天，一分区部队根据头晚的作战情况，改变部署，只留一支部队监视城内敌人，先集中兵力扫除周围各据点，而后再攻涞源城。
改变部署后，一团和二团的各一部攻击涞源城东敌三甲村据点。这个据点工事坚固，守敌有日伪军八十余人。23日晚，我军以炮兵配合，猛攻敌人的堡垒，战士们冒着枪林弹雨，越过重重障碍，冲进碉堡，冲进村庄，激战数小时，将守敌全部歼灭。
在这同时，三团在邱蔚团长的指挥下，集中力量攻击东团堡。这里的守敌是由日军士官生组成的井田部队，抵抗十分顽强，并不断施放毒气。我军勇猛冲击，激战到24日夜间，把村周围堡垒全部攻下。残敌退入村中，凭几间房屋死守，并继续施放毒气，组织反扑。参战的干部战士几度苦战，伤亡很大，不少同志中毒。到25日黎明，部队又撤到村边。下午，我军再度发起猛攻，同敌人展开白刃战。经过反复冲杀，敌人支持不住了，又不愿投降，将据点所存武器、物资、粮食全部纵火焚烧，然后跳火自尽。东团堡之战，是以顽强对顽强的典型战例，充分显示了我军的战斗力，对敌人震动很大。日军为此作了所谓《大日本皇军驻东团堡井田部队长恨歌》，歌词中有这样一句：“一死遗憾不能歼灭八路军，呜呼团堡”，并把它刻在石上。可见东团堡之战，对日本侵略军打击之深。
10月2日，我们又组织了四个团、一个支队另两个营的兵力，向灵丘、浑源、广灵地区出击。灵丘敌人发现我军动向，抽调南坡头、古之河据点的敌军，合击我二团的部队。南坡头敌人调出一部后，我一团一营乘机袭入南坡头据点，一举歼灭日军七十余名，战斗打得干脆漂亮。
涞灵战役进行了十八天，共歼日伪军一千一百多名，缴获各种枪支二百九十多支（挺），各种枪弹四万五千多发。
聂帅说，一个半月接连不断的破袭战，使华北敌人极为震惊，一度陷入混乱状态，伪军也纷纷动摇。敌人为挽救局势，急调华北境内所有能够调遣的兵力，对我军进行疯狂的报复。于是，“扫荡”与反“扫荡”的斗争，便构成了战役的第三阶段。
为了在反“扫荡”中力争主动，晋察冀军区部队作了这样的部署：留一部分兵力同敌人保持接触；主力在不利于作战的情况下适时地转移，寻找机会，在敌人的各公路据点之间展开破击；各地的游击队、民兵则在主力部队的支持下活跃于外线和内线，以打乱敌人的“扫荡”计划。
聂帅微笑着给我们讲了平山下庄民兵在反“扫荡”斗争中的一个故事。这个村的民兵把石头打上眼，装好药，放在敌人必经的路上，还在山上插上许多草人。敌人遭到石雷轰击，以为我大部队在阻击，立即架起机枪、大炮攻击，费了好大力气攻上山头，才发现上边原来都是些草人。这个故事，显示了人民群众的聪明才智。
日本侵略军原指望用反复、连续的合击和疯狂的烧杀来挫伤我军主力，摧毁我根据地，但是，在我边区军民团结一致的英勇抗击下，敌人的企图再一次失败了。
聂帅说，百团大战的胜利是辉煌的，应该肯定，但也有些教训，只是支流，就不细说了。
访问结束的时候，聂帅强调说，我作为抗日战争的亲历者，今天重温百团大战和整个抗日战争时期的历史，真是百感交集。“战争教育了人民，人民将赢得战争，赢得和平又赢得进步”，历史的进程早就充分证实了这一真理。近六十年来，国共两党曾两度合作，分别实现了北伐和抗日大业。我是两度国共合作的亲身参加者。今天，历史又在召唤第三次国共合作，以图祖国统一，中华振兴昌盛。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是历史赋予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对抗日战争胜利四十周年的最好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