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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泪凝结的慨叹——略谈日本战后初期的反战文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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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8-19
第7版()
专栏:文艺评论

血泪凝结的慨叹
——略谈日本战后初期的反战文学
李德纯
在日本军国主义推行法西斯专制主义时期,明治维新以来将近八十年所建设的社会文化,遭到严重破坏,文学创作处于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凋敝境地,出版的一些作品质量低劣,大都是按照军国主义的政治理念和法西斯政策的要求,筛选凝滤的单一色调。1945年8月,军国主义垮台,揭露和鞭挞军国主义祸国殃民的罪行,成为时代的要求。日本战后初期的文学实绩,正是在回答这种时代要求中获得的。其中,战后派以新颖的风格形式和深刻的主题思想脱颖而出。
战后派是一批经历相似、文学主张相同的青年作家,他们在近代文学派文艺评论家本多秋五、平野谦、小田切秀雄等人的推动和影响下,探讨人在战场上面临生死存亡关头的命运和存在价值,借鉴风靡于西方的现代派写作手法,侧重揭示那场侵略战争带给日本民族的劫难和人们的心灵创伤。无论在题材和思想倾向,还是表现手法上,都与战前作家迥然相异,具有鲜明的战后特色,故称战后派。
战后派代表作家野间宏的《真空地带》、《脸上的红月亮》,椎名麟三的《深夜酒宴》等,是战后派中早有定评的代表作。《真空地带》的主人公上等兵木谷,被卷进军需官的贪赃违法暗斗中去,作了牺牲品,被军事法庭判了徒刑,后被放逐到面临死亡的太平洋前线。作品无情地揭露了法西斯军队的腐朽黑暗和官兵间的封建奴仆关系。《脸上的红月亮》采取意识流手法,刻画下层士兵在战后时代交汇点上的灵魂搏斗,展现了从生死关头走过来的主人公,在对人生价值进行重新估价时,难以确定自己在战后生活中的位置,陷入歉疚的感情羁绊之中,折光地表现了侵略战争在一个普通士兵心中掀起的巨大波澜。梅崎春生和大冈升平,从更深的层次对此作了纵深揭露。前者在他的成名作《樱岛》中,再现了军国主义即将崩溃的形势下,弥漫于普通士兵中间的厌战情绪;后者的《野火》,描绘了日本侵略军在菲律宾战场溃败下来的散兵游勇,自相残杀吃对方身上肉的血淋淋画面,着重刻画非人境况下的精神崩溃,从而揭露了法西斯军队的非理性兽类欲念。椎名麟三在日本文学史上开存在主义先河的《深夜酒宴》中,展示了寄宿在东京市郊的劳苦大众,在战后经济萧条下的贫穷生活,描写了侵略战争带给千家万户的深重灾难,仍在继续折磨日本人民。
战后派的众多作品都带有浓厚的自传色彩,是作家多年血与泪的凝结,喜怒哀乐都发自肺腑,作品表现的思想感情同人民休戚相关,在艺术追求上适应了时代赋予作家的课题,表达了他们对日本现代史的见解。他们对推动日本战后文学由复苏走向初步繁荣,发挥了积极作用,形成战后文学发韧期的主流,揭开了日本现代文学史新的一页。
一些从战前就素负盛名的老作家,也重新拿起被迫搁置多年的笔,对军国主义大张挞伐。女作家野上弥生子在《狐》中,塑造了一个从“九一八事变”后就一贯反对侵略中国的知识分子的形象;林芙美子的《漩涡》,描写了阵亡士兵家眷在战后坎坷生活道路上有气无力的挣扎;正宗白鸟的《战争受害者的悲哀》和宇野浩二的《回忆草》,对知识分子在战争年月的乱离疾苦,创作生活的横遭破坏,发出无可奈何的喟叹。无产阶级作家宫本百合子的《播州平野》、《知风草》和德永直的《妻啊,安息吧》,都是战后民主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宫本在她的两篇小说中,根据自己的经历和体验,揭露了那段荒唐时代的严峻现实;德永直的《妻啊,安息吧》,以作者妻子的身心历经磨难,久病而逝,抒写了人们在战争年月难以名状的酸楚。他们的小说都是自传体,但作用早已超过个人自传的范围,展现在读者面前的琐碎甚至带有些许暗淡色彩的生活,凝聚着作家对梦魇般岁月的愤激,他们对军国主义的批判是建立在理性的反思上的。
日本军国主义长期推行的武士道愚民政策,是对人的良知的践踏,造成一批人的愚昧和盲信,酿成长达半个世纪的社会政治悲剧。战争期间,这种愚昧形成为千百万人带有病态的情感迷狂,具有极大的危害性。井伏鳟二的《遥拜队长》中的主人公中尉小队长冈崎悠一,便是这种情感迷狂的艺术典型。军国主义虽然覆灭,但在他身上打下了深刻烙印,战后复员回到农村,仍保持法西斯军队的一套习气,动辄对人发号施令,拿到好东西,也要向皇宫方向“遥拜”。他是一个颇值得认真思考的典型形象。田宫虎彦的《画册》,则从另外一个角度,对军国主义提出血泪控诉。中学生福井义治仅仅因为哥哥作了俘虏,全家人就饱受折磨和欺凌,义治也跟着承受着与自己年纪不相称的心灵负荷。法国启蒙思想家狄德罗说过:艺术“所要争取的真正喝彩,不是一句漂亮诗句以后陡然发出的掌声,而是长时期静默压抑后发自心灵的一声深沉叹息。……是使全国严肃考虑问题而坐卧不安”。上面两部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收到了这样的效果。
在诗歌领域,荒原派自觉地追求历史的纵横感,通过对历史的回溯,揭示军国主义酿成民族悲剧的沉痛教训。那场战争在诗人的心灵上刻下了严峻的痕迹,战后,他们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回到疮痍满目的日本,迫切要求倾吐心灵的颤悸、个人的沉哀与烦忧。在控诉的诗行中,尽管没有军国主义一词,但溶进笔下的感情却和同时代读者的心息息相通。鲇川信夫以《救护船日记》为总题的组诗,就是以这种格调,对军国主义战争发出了诅咒。诗中的寂寞航标是死亡的象征,不幸的士兵尽管侥幸死里逃生,也永远不会忘记战争带给他们的不幸,受着随时会被吞噬的痛苦折磨,反映了下层士兵对战局的惶恐不安和绝望。田村隆一的《四十年代的夏天》,被认为是荒原派的典型诗作。诗中倒下去的“我”,隐喻枕骸荒野的士兵,也是荒原派诗人的象征。他们都曾经被驱往战场,心灵蒙上一层难以剥离的翳云,诗中抒发的大抵是自己体验过的生活,以及同龄人的悲怆和苦涩。他们对战前和平年月的欢乐回忆清晰如昨,期望那和平欢愉的时代,再次降临到战后废墟上。此外,欋派女诗人茨木则子脍炙人口的《在我最美丽的时候》,通过抚今追昔的微波余澜,渲染妙龄女郎因战争被夺走了青春年华,蕴藉着发人深省的余韵和难以抚平的伤痕。老诗人斋藤茂吉的《白山》、释迢空的《遥远的回声》和金子光晴的《降落伞》、《蛾》,都对军国主义发出了愤怒的谴责。
戏剧方面,久保田万太郎的三幕剧《秋草故事》,以军国主义战败投降前夕的1945年7月,东京一家因物资奇缺而关闭的鱼店为舞台,通过市井琐事,杯水风波,展示了人们在战争年代的内心积怨和痛苦。久保荣的四幕剧《苹果园日记》,以1938年前后北海道一处小镇的安倍苹果园为背景,描写这个果园在军国主义扩大侵华战争的严峻形势下,逐步走向破产的历程。川口一郎的独幕剧《田宫的幻象》,把意识流手法移植到戏剧舞台,以田宫义夫阵亡在南方前线为情节线索,描写他的生前好友和旧日情人在战后废墟上一同怀念田宫,将生者与死者集于一台,引导观众在生死之间的精神漫游中,对时代、社会和人生给予严肃的思考。
上面提到的反战文学作品,令人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对军国主义造成这场灾难的规模、性质,以及产生的社会、历史原因,大都没有进行深入的探索和剖析,对这场战争的帝国主义性质很少甚至没有给以必要的批判,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作品的思想和艺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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