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6阅读
  • 0回复

寻求生活的“反射和回声”——评长篇小说《天堂之门》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9-02
第7版()
专栏:文艺评论

寻求生活的“反射和回声”
——评长篇小说《天堂之门》
陈美兰
年轻的作者王力雄给自己的长篇小说起了一个带“空灵”色彩的名字:《天堂之门》。可书中所展现的却是我们身边最贴近的生活:八十年代的一个大型汽车制造厂,为使生产迅速赶上现代化的步伐,正在开展计算机企业管理的试验,由此而引起生活的层层波澜,卷起形形色色的纠葛和斗争。它具有当前改革题材作品所具有的许多共同点,但为何却能在同类作品中显出一种特殊的魅力?产生一种如此搏动人心的艺术感应?看来,它的创作实践确实提出了一些值得我们认真探究的问题。
跨进八十年代,长篇创作在反映急剧变革的现实生活方面,正逐渐发挥着自己特有的职能。近年来,一些作品转向于对人的精神领域和心理世界的开掘,探索道德的主题,这当然也是一种积极的艺术追求。但在创作中我们常会发现这样的缺陷:某些作品似乎为免于重陷写具体矛盾、见事不见人的泥潭,而有意尽量将故事的背景、事件的进程淡化。可是由于具体生活斗争的过分虚设,精神道德的探索失去深厚的现实根基,导致作品道德化的思考缺乏生活的切近感。
《天堂之门》恰恰在这方面作出了颇有胆略的实践。它的创作的审美形态也注重于人们灵魂的碰撞和精神道德领域的掘进,小说充满着对生活真谛、人生价值、崇高与卑下、善与恶、美与丑等一系列问题的激动人心的思考。然而,在艺术表现中,它却不是抛开“现实的尘世关系”去追寻那超脱的“理论王国”,而是在真实地表现生活的历史行程中来寻求它的“反射和回声”。《天堂之门》有一个十分明亮的生活“聚焦”,这就是计算机向工业管理领域的引进。作者紧紧地把握住这个事件并艺术地展现其斗争的来龙去脉及其现实波及面,这是很有思想见地的。因为电子计算机进入我们生活中,其意义不在于一种工具有数量的递增,而是“意味着一个实现脑力劳动的机械化和自动化的新时代的开始”,它作为一种新的生产力因素,就必然要对整个社会,包括它的生产结构、人际关系产生猛烈的冲击,由此而展开的斗争,也就不仅是某个具体方案的分歧或某种权力的争夺,而是关系到社会文明进步的一次力的较量。作者把握住时代发展趋向和社会进步的支配力的角度,来作为构筑作品艺术殿堂的生活支柱,这使他对当前伟大的改革现实的反映,达到了一个新的深度,同时也使他对人们道德面貌、精神境界的检验,有了一把最权威性的标尺。在这样的艺术光照板中来透视生活里形形色色的灵魂,展现历史的必然主宰者和历史的必然淘汰者的命运,就有一种鲜明的现实切近感,作品进行的道德化思考,就不是那种曾经重复过千百次的抽象教义的再重复,而是带着强烈的现实生活音响和崭新的历史意蕴,它能以一种无法抗拒的震弦直逼当代读者心灵,给正在从今天走向未来的人们以新的警觉力量。《天堂之门》的实践,对当前小说创作道德化的追求,是有启迪意义的。
这部小说在艺术形象塑造方面,就其典型深度来说,当然要推徐振廷和曹焕清。前者是一个混迹于第三梯队中而尚未被识破的狡黠善变的新型野心家,后者则是凭借“左”的权势,在政治角逐中阴险奸诈的弄权老手,作者对他们灵魂剖析之深确实令人叹服。但在创作上给我们以新意的,我认为是年轻主人公苏炬形象的塑造。这是一个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文学中都是崭露头角的“知识型”、“开拓型”的当代英雄,一个从本质意义到个性特征都富有新意的社会主义新人。在生活历程中,他也曾有过累累的伤痕和沉重的负载,但作者在这位年轻的计算机企业管理研究小组负责人身上所着重刻画的,则是他那在社会主义土壤中孕育、在人类科学文明氛围熏陶下萌发起来的作为现代人的精神气质。在他身上,昔日的伤痕凝结为今天对落后腐朽事物的深明洞察,沉重的负载激起他对自我更新的清醒自觉。而更为动人的则是他那富有魅力的、特殊而又丰富的个性:对运动和速度的痴迷,对宇宙万物的博闻与兴趣,对高技术任务的适应力和多面才能,还有那对生活诗一般的浓郁情感和对朦胧的、遥远的未来召唤的敏锐感应。这一切,都带有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飞速发展的现实世界所投下的鲜明色彩。我想,这恐怕也是我们许多青年读者喜爱这部小说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他们在这里终于看到了一位文学中的能够激励他们共同走向美好未来的新的亲近朋友,一位为他们所“熟悉的陌生人”,看到了一种新的美学理想。
社会主义新人形象的塑造,一直是我们的作家所热切关注的严肃课题。新时期以来,我们在研究和体现新人性格复杂性、丰富性和多层次结构方面,无论在理论探讨和艺术实践中都取得了明显的突破和进展。然而,社会主义新人的素质,又总会随着现代社会的进程而不断增添新的生命基因,因此,新人的概念在文学创作中,始终是一个新的命题。现在,《天堂之门》中的苏炬,正以一种新的力和美,把我们对新人质的认识推上更高层次,它必将吸引我们去探索一个更新的创作课题。
《天堂之门》在艺术上采用以写实为主,又融会兼蓄了象征、意识流等多种表现手法。作品设置了两条相互交错的情节线索:苏炬领导的计算机企业管理研究小组探索大型企业改革之路和考古工作人员凌海燕为寻找磐魔山下的古代佛窟所作的探险。两条线索显示了两种不同的艺术色彩,前者体现了写实主义的逼真感、立体感,体现了生活进程严格的逻辑性;而后者则以象征的笔触使其艺术画面充满着浪漫、神秘的氛围和扑朔迷离的奇异色彩。但这二者又被作者有机地揉合成一个完整的艺术整体,组成一个真实的生活画图,这在艺术上是极费功力的。
当然,将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看成一个开放的体系,把多种艺术手法融会于一体,这不是王力雄之首创,在《天堂之门》之前也有不少成功的实践。但作为长篇小说,能在对比度如此鲜明的两个艺术部分中获得这样的和谐感、整体感,是不多见的。因为这样多种艺术手法的融汇,并不是都能导致强化现实主义精神的效果的。倘若我们只求艺术色彩的丰富而忽略了创作主导原则的把握,那么,不同艺术手法之间有时反而会产生“相克”的现象,破坏了现实主义的真实感,这种创作教训不是没有出现过的。《天堂之门》却正是在这点上体现了它的成功。作品穿插的考古探险的故事,就其情节、环境以至人物的身影,都带有明显的抽象性、朦胧性,但它与大型汽车企业改革的进程扭结在一起时,不仅没有损害其生活实感,相反却使现实的描写得到了诗意的升华,使作品的思想内涵得到了宽广的延伸。这是因为作者在采用多种表现手法时,注意到使它们服从于作品现实主义创作的总原则。他运用的象征手法,不是建立在主观幻觉而是建立在生活真实的摇篮中,虽然奇特怪异,令人神摇晃荡,却又总离不开现实的根基。另方面,他又注意在真实生活的客观描写中腾越起高度的诗意,并寻找出写实与象征的思想契合点,使象征成为写实的升华,从而形成作品高昂、激越的主旋律:要建设人间天堂,先要有下地狱的勇气,“五百颗头不重要,合起来看到一个天女”,传奇的象征寓意与生活中的诗意终于在这个契合点上获得了高度的融合。
《天堂之门》的创作为我们提供了一些可宝贵的经验,它的出现使我们对当前的长篇创作更增加了厚望与信心。瑰丽的艺术之门是可以闯开的,因为我们有一大批敢于下“地狱”的文学志士。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