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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里的呼唤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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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10-07
第8版()
专栏:

腾格里的呼唤
高洪波
世间许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在呼和浩特开往银川的列车上,我巧遇了几位文学同行,他们是内蒙古自治区文艺研究班的学生,一群快活的年轻人。从他们口中,我这初走“北线”的游客,知道了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中,隐藏着一座会唱歌的鸣沙山。还知道在鸣沙山脚,有一股月牙儿状的泉水。鸣沙山是奇妙的,一旦有人顺山坡滑落,它便会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其声之洪烈,其景之壮观,足以让人终生难忘。
我听着他们的叙说,不由得神往了。可我又知道那鸣沙山的遥远,于是只能“神往”而已,任想象的泉水滋润着自己渴慕的心田,浑似一个毫无指望的单相思的恋人。
然而我的运气不错。
宁夏的诗友萧川,以自治区青联副主席的身份组织了一次考察沙漠的活动。地点在沙坡头,即腾格里沙漠的边缘,一个人类的智慧与坚韧战胜了大漠的地方,一个靠草扎的方格网住了沙魔的地方,一个享有“沙坡鸣钟”美誉的地方——听到这个消息,我那一夜居然醒了四次。
我的耳畔总响起一阵涛声,莫非是腾格里的沙浪,在凝固前的刹那间,拍打出的声浪?我这颗被都市生活的喧嚣磨钝了感觉的心灵,重又开始活泼泼地跳动,仿佛青春又回到了我的血管里,好象在赴一次恋人的约会。腾格里大沙漠哟,实在有一种让人难以猜度的魅力。
腾格里大沙漠到了。
它以一种粗犷、辽阔、雄浑、冷静的男性姿态,傲慢地躺在大地上,任大朵的云飞,猛烈的风刮,可怜巴巴的小鸟儿亮翅,忙忙碌碌的甲虫奔波。一见到它,我在路上感受到的塞上江南的旖旎风光、嫩绿的印象马上一扫而光。腾格里大沙漠,“天上落下来的沙漠”——蒙族老乡的命名恰如其分。
我们朝沙坡的顶上攀登。每个人都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赤着脚,拎着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步一陷地走着,还不时发出快乐的啸叫。累了的,索性坐在柔软的沙窝上小憩,养养精神再走;体力好的,不愿看到伙伴落后,便去搀扶着一道行进。在大自然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得到迅速的沟通,心与心之间发生奇妙的感应,我想,这大概是人的天性一种最充分的流露吧!
上得坡顶,远望前方,是如带的黄河,蜿蜒泻向远方;一条铁路,携带着人类的文明,默默地通向天边,通向白云深处所在。沙坡约百余米高,斜斜地如一座极宽敞的滑梯,游人们飞快地向下滑落,只见一个个人影小下去。坡脚却是半月形的水泉,泉水仿佛被沙丘压扁了身躯似的,委屈地渗出来,汇作一道清且浅的小溪,汩汩地诉说着什么,匆匆忙忙地避开这巨大的沙山,流入草与树的怀抱。
我们开始滑坡了。
真是下坡容易上坡难,上坡时的艰辛,被下坡时的欢乐所冲击,显得无足轻重。大伙挟带着沙粒和笑声,也挟带着渴望与欢愉,飞快地从上往下滑行。我选择了一处沙面平整的地段,挽好裤腿,猛地向下飞坠。这时,我感到自己成为一叶小舟,手成为快速划动的桨叶,在沙海上疾驰。地面的泉水由模糊到清晰,树木由稀疏到密集,草地上的毛驴也由小变大,眨眼间,我滑到了坡底。
然而,沙坡头沉默着,它把那令人神往的鸣钟藏了起来,生怕被我们窃了去。这种不信任的态度,实在让人遗憾!
一位了解沙漠脾气的人告诉我们,沙坡只有被烈日暴晒数日,才会产生出鸣声,而我们运气不佳,刚赶上一场小雨,石英沙们没有兴致歌唱。
尽管沙坡鸣钟的音响没有聆听到,入夜,在沙漠上点起两堆篝火,大伙围着温煦的火,唱起了悠扬的歌,这歌声,却也足以弥补未曾听到沙坡鸣钟的缺陷了。
人们唱着关于友谊与爱情的歌、生命和理想的歌,关于戈壁与瀚海、大漠与山河的歌子,在茫茫的夜色里,传得很远很远。这歌声,伴着黄河的涛声,伴着高天泼落的清且冷的月色,在为骄傲的腾格里催眠。
是腾格里呼唤我们,来到这神奇的土地上;
是我们在呼唤腾格里,从矜持与傲慢中醒来,一块儿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当然,踏着迪斯科的节拍,跳两下子更好!
腾格里的夜,真美!
我的运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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