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0阅读
  • 0回复

临床医生的功业——记九旬名医张孝骞教授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11-08
第3版()
专栏:

临床医生的功业
——记九旬名医张孝骞教授
张芬兰
被病魔缠身时,你盼望的是什么样的医生?刚迈出医学院的校门,你期待的是什么样的导师?当我们介绍完张孝骞教授的事迹,你一定会说:自己盼望和期待的,正是他这样的医生、他这样的导师!
“个人很渺小么!”
今年8月7日下午,北京协和医院内科门诊大厅坐满了人,老年、中年、青年的临床医生,按照多少年来的惯例,准备举行每周一次的大查房,讨论一个疑难病例:一位十七岁的女孩子,病后到过很多医院,都未能确诊。
一点五十分,九旬老人张孝骞教授带着助听器,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拿着要送做检查的痰标本瓶,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瓶子和拐杖,走到黑板前,仔细阅读密密麻麻的病情介绍,认真看了病人的X线照片。
两点,会议准时开始。他全神贯注地听取住院医师的病情报告、主治医师的临床分析和有关科室大夫的发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先看看黑板,又仔细翻阅小本,这样反复了多次,好象生怕丢掉或搞错什么。
听完众多发言之后,主持会议的罗慰慈主任请张老发言。他提高嗓门说:“我很想向大家多学习学习,可惜这里的杂音很大,即使带着助听器,大家的发言我只听到一小部分,很遗憾!这个病人的病情很复杂,矛盾很多,究竟哪个是主要矛盾?”“我记得她的尿PH值是6,不知以后复查过没有?”这时,有人回答:“复查过两次都是6。”张老接着说:“那很可能是有肾小管酸中毒,这个病可以引起肾结石……我倾向于某种免疫性疾病……我不能绝对地有把握……最好是做剖腹探查。”罗主任总结说:“这位病人的情况虽然很复杂,经老主任用一元化解释分析,就清楚多了。”
就在这次查房的头一天,张老问他的研究生鲁重美大夫:明天有没有“大查房”?鲁大夫想到他最近身体欠佳,刚出院没几天,天气又临盛夏,想让他多休息些,就劝说:“这个病人您已经看过了,明天主要是请外科医生一起讨论。您就不必来了,会后我把讨论的结果告诉您。”
张老不同意:“明天我可以来,为什么不来呢?既然经我诊断过,病人的问题又未弄清楚,我更应该参加会诊。”为了准备第二天的发言,当天下午和晚上,张老查阅了许多文献资料。
张孝骞教授是驰名中外的医学专家,学术造诣很深,临床经验十分丰富。内科每周一次的大查房,就是张老倡导的,目的是广开言路,集思广益,既可解决病人的疑难问题,又可互相交流经验和学术思想。这也是培养和教育青年医生的好方法。无论寒暑,他总是提前五至十分钟到达。不管是谁的发言,他都认真听取,对各种临床情况刨根问底;有关的临床资料,都要亲自过目;一次查房未解决的问题,下次查房时还要询问。
多年来,内科大查房虽已形成传统,但是,对它的重要意义,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认识到的。个别医师因自己诊断不出来,分析讨论有困难,不愿意将主管的疑难病例拿出来。张老多次批评这种想法,直到最近还说:“有的同志说这周选不出可供讨论的病人,就不查了。怎么可能呢?光我们内科就有一百多张床位,难道说病人的情况都搞清楚了?如果说自己没有把握就不愿意拿出来,那就不对了。正因为自己没有把握,就更应该拿出来让大家讨论。否则,不是把病人耽误了吗?大查房不是表现自己成绩的场所。个人很渺小么!发挥集体的智慧,才能把诊治病人的工作做好。”
“我最喜欢的是看病人”
去年10月,协和医院收治一位八十一岁的女病人。她持续发热三十八至三十九度,已有两星期。经B超声检查,发现她有多发性胆囊和胆总管结石,胆总管扩张。按常情,诊断已不成问题。奇怪的是,她没有腹痛,也没有发现黄疸,腹部检查当时没有阳性体征。这种现象出现在一般胆石症合并胆道感染的病人身上,是很难解释的。
年迈的张老第一次看过她,认为是胆道问题引起的发热。隔了几天,他又参加会诊,认为:目前病人发热愈来愈高,检查肝脏,比入院时增大,质地较硬,明显压痛,说明胆道梗阻在加重。有文献报道,约5%患胆总管结石的病人无腹痛。他仔细看完X片后,又说:这位患者的静脉胆道造影示胆总管明显扩张,但可能部分是通畅的,这可能是临床上不出现黄疸的原因。他建议:应尽早对这位病人施行手术。当天,外科即为病人做了手术,手术发现胆囊内潜伏多数细小黑色结石,从胆管内取出1×1厘米结石一块和碎小结石多块,并发现胆囊与十二指肠粘连处已形成内瘘,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有胆道梗阻而没有出现黄疸的原因。手术所见,证实张主任术前判断正确。
张老对待病人,不管职位高低、富贵贫贱、中国人或外国人,都认真负责,一视同仁。因此,在病人中间享有崇高的威望。他的话,病人爱听;他的医嘱,病人最容易接受。有的病人说:“见到张主任,病就好三分。”有的病人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甚至危在旦夕,只要神智还清醒,看到张老来到身边,总是吃力地睁大眼睛,露出微微的一丝笑意。
张老近年来虽然不担任行政职务,但是,在他的记事栏里,“看病”这一项每天都排得满满的,每周除到内科五个专业组各查房一次外,还有一次专科门诊,一次内科大查房,以及特约的病人会诊。若劝他休息一会,他总说:“不用,不用,我已经习惯啦,还有许多病人没看呢!”或者说:“我不感到累,我最喜欢的是看病人。”去年,医院组织义捐门诊,他也积极参加。
张老的右眼在早年患视网膜色素变性,已经失明了。不幸的是,到了晚年,他的左眼患了核心性白内障,看东西离不开放大镜。近年来,白内障挡住了黄斑,视力下降到0.1,靠滴扩瞳药才能得到一点余光,不仅看书、写字很困难,就连一米之外的人脸也认不清。就是这样,他从未中断查房、会诊。科领导安排他的研究生鲁重美大夫专门协助他的工作。为了保证对他的照顾,曾征求张老意见:“鲁大夫是否可免做总住院医师?”张老执意不肯,说:“总住院医师是做主治医师之前必不可少的一环,怎么能不让她做呢?她只要抽三分之一的时间帮帮我就可以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关心鲁大夫的学习,常说“你太客气啦,为什么不问我问题呢?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包括英文方面的。”
情况愈来愈坏,张老的视力连最低限度都难以维持了。有多少病人等着他去看呀!张老心急如火。白内障还未成熟,就下决心提前手术。可是,这个手术要冒一定的风险。医院的眼科专家们犹豫了。有人建议他去国外做,或请外国专家做。张老斩钉截铁地说:“我哪儿都不去,就听你们的。你们完全有能力做好这个手术。”这一下,可给眼科大夫鼓劲壮胆了。他们顺利地完成了手术。几个月后,张老配上眼镜,视力提高到0.9,他高兴极了,又忙碌在医疗第一线上了。“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张老从事医疗实践几十年,经他亲手诊治的病人多得无可计数,遇到的疑难、复杂病症各种各样。论经验,他最多;论学识,他最博,但他对待每一个病人的诊断治疗,总是那样谨慎小心,从不草率从事,正象他所说:“我总是用‘戒、慎、恐惧’四个字告诫自己。病人把生命都交给了我们,我们怎么能不感到恐惧呢?”他还说:“有人讲行医‘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对病人负责的精神。”在对病人作出决定前,他多方听取意见,周密考虑。诊治方案决定之后,他严密观察,不断随诊。发现新的情况,随时修改、补充自己的意见。一旦对个别病人的诊断或治疗走了弯路,又常常提醒大家引以为戒,从不护短。
五十年代末,在一次内科晨会上,张老听到汇报说,一位进修医生为一位肝硬变病人放腹水,为了节省时间,竟自作主张,把皮管接在为危重病人吸痰用的管道上。这样,腹水流出的速度很快,可能造成病人突然休克、甚至死亡。张老听后大为恼火,批评病房主治大夫对下级医师要求、管理不严。他激动地说:“各项操作规程是全体医务工作者多少年实践经验的总结,有的是用病人的生命换来的,任何人都必须遵守!进修医生怎么能任意改变医院的操作常规呢?”听这番话时,在场的人都没敢吭声,每个人都受到一次全心全意为病员服务的生动教育。
张老总是随身带一个小本子,每看一个疑难病人,就把病人的姓名、年龄、病案号和主要病情记录下来,以备查考。他经常查阅这个小本子,看看哪个病人的问题已经解决,哪个病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为什么没有解决,以后的结局如何,都要搞得清清楚楚。在查房或会诊的时候,他经常问身边的大夫:“你还记得吗?××年(可能是数年、二十年或三十年),你管的那个病人大概叫×××,与这个病人的情况有许多类似的地方。”这时,主管病人的医生常常被问得张口结舌,而张老却象昨天刚看过的病人一样讲得头头是道。惊人的记忆力,来自他对工作的高度责任心,而那个小本子也帮了他的大忙。张老的这种笔记,在“文革”中大都失落,近年来又记了约五十本。
张老要求下级医师认真书写病历,查房时要求报告病历简明扼要,病史、体征、各项化验数据和其它重要检查结果等,都要一字不漏地背诵下来。因此,在他查房的头一天晚上,住院医师和实习医师都要准备到深夜。为掌握第一手资料,张老教导青年医师学会血、尿、便、痰四大常规的化验工作。直到现在,张老还习惯于一切亲自动手,也就是他说的“坐而言,立而行”。
在张老身上,比金子还可贵的闪闪发光的东西太多了。这些,看起来都好象是小事,张老却视之如千钧。他说得多好:“所有医务工作者,都应以己饥己溺的胸怀,和蔼可亲、热情周到的态度对待每一个病员,这既是医德的崇高表现,也是赢得病员的信任与之共同向疾病作斗争的必要条件。”(附图片)
张孝骞教授在分析病例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