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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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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12-23
第8版()
专栏:

血迹
韩承泽
当我走进会场,已经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好不容易才挤到一个角落里坐下。
“今天举行纪念上党战役四十周年大型座谈会”。主持人开宗明义:“为了隆重和开得更有意义,我们特地邀请了一些在外地工作的老同志参加。”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改用征询的口气:“哪位先发言?”
沉默了几秒钟。
“我先说几句。”在靠主席台附近就坐的一位老同志站了起来。
“今天,我来参加纪念活动,确实是千里迢迢。从年龄上讲,我是到‘线’的人,已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但革命事业要一代一代传下去。作为老一辈,应当给下一代传点什么?是传给他们房子、票子、舒适的工作和安逸的生活环境呢?还是传给他们远大的理想、抱负和为此而不惜牺牲一切的献身精神呢?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长治之行,与其说是来看看离开几十年的老区的巨大变化,不如说是来寻找当年一位战士的血迹!”
“血迹”两字,他特别加重了语气。
因为距离较远和坐的角度不大对,我并没有完全看清讲话人的面孔。下边他又讲了些什么,我似乎一点也听不到了。我的脑海只是一个劲儿地翻腾,思绪的野马奔向了童年的一段往事……
我的家乡有句俗话:山里的孩子不怕狼,城里的孩子不怕官。我是生在城里,长在山沟,两种特点兼而有之。一个满天繁星的黎明前,在一阵鸡鸣犬吠声中,我背着一个纸墨笔砚和窝窝头装在一起,上面打有补钉的书包,穿着一双露着两个脚趾头的登山鞋,只身一人从山旮旯里钻出来,到当时太行四分区的首府长治考中学。
“小同志,你到哪里?”突然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陌生人,高高的个儿,浓眉大眼,嘴角挂着微笑。从他戴着的一顶旧灰军帽和身穿扎有皮带的“二尺半”来判断,他肯定是一个“自带米票”的工作员。
“你到哪里?”我反问了一句。他和蔼地说:“长治。”“和你同路。”“我叫武强,文武的武,坚强的强,你可以叫我武同志。”一路上,他对我这个小不点儿照顾得很周到。吃饭、休息,都是他出面联系,有时还替我背书包。
短暂的相处,我俩似乎成了无话不说的至交。武同志还高兴地告诉我,他在前天举行了结婚典礼,昨天接到调他“南下”的通知,今天到分区报到待命。
“新嫂子哭了吧?你走的这样急。”我调皮地说了一句。
“没有,根本没有。送郎出征是最光荣的事情,送新郎远征就更有诗情画意了。”他边说边从背包里取出一件东西,指给我:“这是她送给我的礼品——一条毛巾,上面是昨天晚上才赶绣的字:山高水长,荆棘何惧。”
“你送给她什么?”
“男女平等,毛巾一条。”
到达长治,已是黄昏时分。闪烁的路灯,宽阔的街道,明亮的玻璃橱窗……使我这个“小土包子”看得发愣了。“小韩?满新鲜吧?我可跟你不同,我和这地方是老相识了。”“你来过?”“前年上党战役,我带领民兵参加支前工作。当时已深秋,阴冷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多月。战士们身穿单衣,吃的是炒面就凉水。可打起仗来可勇敢啦。在冲锋时,他们都要脱掉上衣,光着膀子,用箩头装满手榴弹,一只胳膊挎着,一只手只管往外甩,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就接上去。就在这条街上,有一个战士胸部受了重伤,我背着他往后面转移,不料,敌人的一颗子弹射进我的左腿。我背着那个战士,十分艰难地爬行了三四里。当我回头看去:只见那殷红的鲜血顺着我的两臂和双腿淌了下来,浸湿了我的衣裤,也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我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行长长的血迹。这时,前面还噼噼啪啪地响着枪声。战士脸色苍白,喘着气催促我:‘快去前面,不要管我。’我说:‘你的伤不轻,我不能离开呀!’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行了……为了全中国的解放,这里留下了我的血迹。以后,只要将这些告诉后人,我就……,”
“那个战士叫什么名字?”我急切地问道。“不知道。遗憾的就是这个!”武同志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
正当我在记忆的脑海里,尽力搜寻着当年武同志给我留的某些细节时,忽然被一阵“哗啦啦”的掌声打断了。我开始意识到是刚才那位同志的讲话结束了,便急不可待地向主席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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