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达河畔 [复制链接]

第7版()
专栏：国际副刊

瓦达河畔
汤真
静静的。静静的。来到斯科普里，使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个有五十万人口的城市，竟是如此幽静。宽阔的街道上，只见车辆奔驰，行人却很稀少。瓦达河宽约百米，成弧形地流经全市，在相距一、二百米的两岸，就是繁华的街道。市中心的船型商场就在河畔。市场旁边，就是树木参落、花草遍地的妇女公园。街上穿梭不绝的汽车电车声，仿佛被公园和街上的树木花草吸收去了。
瓦达河上横跨着一座十四世纪的六孔石桥和五座新式大桥。河堤砌着整齐的石阶，石阶之上是平坦的草地。来到河边，只见一群群鸽子在堤上安闲地漫步啄食，桥墩上偶尔站着几个人在甩竿钓鱼。河流，显然给城市增添了一种悠然宁谥的气氛。
南斯拉夫马其顿共和国的首府，竟是一座公园般的城市。
我几次散步在河畔，凝望那时而潺潺时而湍急的河水，伫立桥头，欣赏斯科普里的悦目市容。我问马其顿朋友，这条河主要象征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它是繁衍整个马其顿民族的摇篮吧？可他却毫不思索地回答说：“苦难！”看到我迷惑的目光，他轻轻摇摇头，举手一划，又加重语气地补了一句：“苦难！”
两岸景色如画的河，河畔这样美丽的城，竟和“苦难”联系在一起？！
在马其顿住了几十天，访问了十几个其他城市，在境内几个不同的地方看到这条河以后，我对他的回答算大致领悟了。
瓦达河是马其顿主要的河，发源于戈斯特伐尔附近的山谷，从南往北，又从北往南地在马其顿兜了半圈，然后流经希腊，入爱琴海。马其顿境内的许多小河象蛛网似地汇注入这条河。马其顿民族打从公元六、七世纪之交，就世代劳动生息在这条河的两岸。十世纪下半叶，萨莫洛伊建立了赫赫有名的第一个马其顿共和国。可是到1018年，这个共和国崩溃了，马其顿也就从此消失于世界历史书籍。之后长长九百年间，马其顿先后受几个国家轮番统治，使这块土地不断流淌血和泪，广大人民受尽屈辱和苦难。在汩汩奔流的瓦达河里，野蛮的侵略者曾不断抛掷下许多起义者的尸体和头颅。参观马其顿的一些城市的博物馆和纪念馆时，我们到处看到一些血淋淋的历史照片，令人不忍目睹。
灾难连灾难，是斯科普里的历史。战火、兵燹之外，大自然也交替地降临它以水灾和地震。记载表明，这座曾经先后十七次被外族侵占的城市，于公元518年和1555年都曾被毁于大地震。斯科普里人虽然为有瓦达河而感到庆幸，但这条河在历史上却多次改变河道，河水一直不断给斯科普里人带来大破坏。1962年11月，一场大水淹没了这个城市的街道，成千幢房子坍毁于一旦。到1963年，好容易清除了这场水灾的后果，但科学家们认为，正是这场水灾，又导致了这年7月26日发生的举世震惊的大地震。
这次里氏八至九级的地震中心正好在斯科普里市中心。幸好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人们起身较早，没有重大伤亡，但整个城市的房屋几乎全部被摧毁了。
时间过去了二十二年。在我访问期间，几十个国家的地震专家正集中在斯科普里一座华丽的大厦内参加一个国际性地震研究会。这时，正好又发生了一次五级地震。我在街上走，感觉不明显，但住在十几层高楼上的人却发觉房子摇晃，立刻来到阳台上或楼下。几秒钟震荡过去，全市安然无恙，人们也毫无惊惶之状，在谈笑中回屋去了。因为打从1963年大地震后，斯科普里新建的现代化房屋，都足以应付九级地震。站在街头，看着那些衣着入时的青年人，步履轻快地走过你的身旁，你决难相信，仅仅一百多年以前，在外族侵占下，这里曾是一个有名的廉价奴隶市场，一个奴隶的价格只抵一顶士兵的帽子。了解了这个事实，我才明白到，难怪与马其顿人交谈时，他们每每流露出一股强烈的民族悲愤，并且情不自禁地为今天的美好生活而自豪。
瓦达河流经悬崖巉岩，但它从不干涸，从不停滞，最终滚滚奔向大海；河畔人民尽管备受苦难，然而，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他们的生存、繁荣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