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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长哥哥”——内蒙古东胜中药厂厂长张明瑞的故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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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1-22
第1版()
专栏:

“厂长哥哥”
——内蒙古东胜中药厂厂长张明瑞的故事
本报记者 李仁臣
在鄂尔多斯高原上,我三次访问东胜中药厂厂长张明瑞,三次都被中途插进来的事情打断。
第一次是个雨天。这片干旱的土地难得降这么大的雨。张明瑞谈着话不时探头看窗外那阴沉沉的天,老惦记工人家里漏雨了没有。于是,我干脆跟上他挨家挨户去串门。
第二次是在他的办公室。谈话中,来找他的不下十人,都有急事。其中一位中年女工,愁眉紧锁。她咽喉溃疡已七十多天,担心是癌。张明瑞好言宽慰,又热心帮她安排去呼和浩特看病的具体事宜,使她脸上的愁云拂去几分;还有一个老工人,他要买一台黄河牌十八英寸的彩电,拿不定主意,找厂长商量。张明瑞知道老工人花的是积攒多年的血汗钱,帮他一合计,觉得价钱合适,机会难得,便说:“孩子们大了,闹一个吧。”老工人一拍鼓鼓的口袋,乐颠颠地去抱大彩电了。
第三次是晚上。我们正谈着,忽然有人来报告,一位工人不慎被机器轧了手,正在做断指再植手术。我知道工人在张明瑞心中的重要地位,便起身告辞。他马上赶往医院。
回住所的路上,我同司机聊起张明瑞,他自豪地说:“我们的厂长是全国劳动模范哩!”我问:“你在心里是怎样评价你们厂长呢?”他略作思索,动情地说:“他是我们的厂长哥哥。”
牛建国说:“我当不了‘官’。我要当‘官’,就当张师傅这样的‘官’……”
把厂长看作自己哥哥的,远不止这位司机。有一次,另一位记者去采访张明瑞,找到工人小牛子家里,见厂长正在那里吃饭,便单刀直入地问小牛子:“你为什么请你们厂长吃饭?”小牛子脱口而出:“我这是请我哥吃饭呀!”那一天,是小牛子的宝贝女儿过生日。
小牛子叫牛建国,是个二十七岁的后生,过去是大输液车间的工人,现在跑供销。他与张明瑞非亲非故,但是,听他讲了人生道路上与张明瑞有关的那些故事,我深深感动了。他与厂长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小牛子有过一段坎坷经历。他的少年时代是在贫困中度过的。家里十口人,靠爸爸微薄的工资生活,留出给母亲看病的钱之后,有时连基本口粮都买不回来。一家人住一间房,睡一铺炕,只能五人头朝南、五人头朝北交叉挤着睡。他没读几年书,捡过破烂,十几岁就进厂当工人。十七岁染上肺结核。他两次申请借钱买点营养品补身体,原来的厂领导不批准。他一赌气夜里扛出两箱葡萄糖液,找乡村赤脚医生换了鸡蛋。等到冷静下来,他后悔了,便在会上主动说了出来,表示愿意赔偿损失,与错误决裂。他受到很重的处分。几年来,这个处分一直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1978年10月底,张明瑞回中药厂来了,小牛子看到了重写自己历史的希望。他第一次找厂长,问道:“张师傅,你说我学雷锋从哪里学起?”张明瑞说:“你看到车间门口堆的那些瓶子了吗?你能不能抽空把它清理到仓库后墙下?”
这些废瓶子足足可以拉五六汽车,多年没人管。小牛子早来晚走,在其他工人协助下,用两个月时间全部清理干净。厂里的黑板报第一次表扬了他。
最使小牛子难忘的,是1980年那次调工资。第一榜,没有他;第二榜,也没有他。别的青年人都拿到四十元了,小牛子还是三十二元,还要负担家里生活,连个对象都没法找。张明瑞一心要帮他长上这一级。他向上级如实反映小牛子的情况,又对群众做解释工作。小牛子反而不安起来,劝厂长:“张师傅,我犯过错误,受过处分,你不用为我瞎忙活了。”但是,张明瑞还是忙活出了个结果,第三榜,有牛建国了。当天中午,张明瑞迫不及待把这个喜讯告诉他,他呆了,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半天才说:“你不是安慰我吧?”下午开大会宣布名单,真有他,小牛子这条硬汉子当着全厂职工的面,哭了。他说:“组织上给了我这一级,这不只是几块钱,是大家对我的信任。”
牛建国变了。只要厂里需要他,白班、夜班连轴干,跑供销为了给厂里省点钱,爬上顺路的卡车就走,再苦再累,他没有二话。
后来,张明瑞又给他介绍对象,帮他成了家。结婚那天,小牛子的全家把张明瑞围在当中,向他敬酒。张明瑞心里高兴,想到牛子过去三年穿一件汗背心,冬天只有一件空棉袄,现在小伙子娶了老婆、成了家,象个人样了……想着想着,他的眼睛湿润了……
我同张明瑞一起去看了小牛子的家。这是一个井井有条的家,幸福的家。三口人住着五六十平方米。会客室摆着大小三个沙发,两个落地灯,一台大录音机格外引人注目。他的小女儿雨雨穿一双音响拖鞋,见客人来了,走得更欢,满屋子都响着“吱、吱”的声音,小牛子感慨地说:“我牛建国真是在天堂里活着。”张明瑞也触景生情:“他家过去不要说沙发,连小板凳也没有一个。那年头唱《社会主义好》唱得心里酸溜溜的,现在唱《社会主义好》唱得心里乐滋滋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这几年,生活不知不觉就好起来了。小牛子买得起七百多块钱的录音机,我发自内心地高兴。”
小牛子忽然话锋一转,说:“三中全会又不光是为我们中药厂开的,为什么有些单位就不行呢?我牛建国没文化,没知识,当不了官。我要当官,就当张师傅这样的官,为大家办好事。”
杨根旺说:“张师傅比亲哥还‘疼’
我……”
张明瑞发现:有的青年人破罐子破摔,什么前途、名誉、追求……他们一旦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珍惜的时候,就对一切全都不珍惜了。张明瑞感到自己有责任使厂里所有的人珍惜自己,珍惜自己的创造,珍惜自己周围美好的一切。
青年工人杨根旺就曾经是个不珍惜自己的人。他嗜酒成瘾,十天有九天醉醺醺的,有时竟醉在街上;他又好交朋友,讲义气,既不把自己的钱当钱使,也不把别人的钱当钱使,谁有难处,他都给想法,有的“法”就想歪了。过去他在医药公司管仓库,“哥儿们”来要药,他就给。后来一查账,发现短缺甚多,他受到开除留用的处分。要退赔,家里又贫寒,他父亲只得卖了仅有的几件值钱的东西。杨根旺成了出名的“灰皮”(意为“没出息的人”),在一般人中入不了群,哪个单位都不愿要他。
张明瑞收留了杨根旺。他“疼”这个后生,不忍心看着根旺再往坏处走。他想,自己制药是为了治病救人,青年人思想上有“病”更要悉心医治。
根旺懒散惯了,积习很深。要消除思想上的沉积物,一朝一夕肯定不行。他进中药厂新鲜了三天,依然贪杯如故,“黄河两岸没对手”的酒话常挂在嘴边。张明瑞没有板起面孔来对根旺,他知道这个后生的精神世界本来就不丰富,对空道理有一种本能的抵制,看来只有在他最熟悉的事情上找共同语言。
有一次,根旺又在吹“黄河两岸没对手”,张明瑞说:“你黄河两岸没对手,那咱俩喝喝看。”大道理引不来他,酒瓶子把他引来了。喝酒与喝酒不一样,根旺在厂长家里喝酒还是第一遭。在厂外,他见了熟人就说:“咱和厂长能说得上话。张师傅看得起咱,请咱喝酒哩!”
是的。张明瑞不止一次请根旺喝酒,家里烧什么好吃的,就把根旺叫上。根旺的被褥脏了,张明瑞就叫他抱来,让爱人帮他拆洗干净。张明瑞的家对根旺产生了吸引力。他每次来,总是张明瑞主宰着话题,潜移默化地进行革命人生观的灌输,有的甚至是做人的启蒙教育。根旺开始为自己昨天的错误行为感到羞愧。这时,张明瑞指着自己的脸颊对根旺说:“兄弟,你这里有块脏,擦掉它好不好?”根旺在自己脸的相应部位抹了一把,问道:“还有吗?”张明瑞笑了:“我指的是你能不能少喝点酒。人不能糊里糊涂活一世,总要有点理想,长点志气。光会喝酒,算啥本事?活干得呱呱叫,人家才真佩服你!”根旺沉思半晌,由衷地说:“张师傅,你比亲哥还‘疼’我,我听你的。”
人一开窍,就象行船遇到顺风。逐渐走上正道的根旺,工作起劲,生活也变样了。在大箱车间,一个人一天的定额是五箱,他一天最多装了二十七箱。有一阵,制药缺一种药材,张明瑞把这个难题给了根旺,他表示:“我头发磨光,也要给厂里弄回来。”果然说到做到。为办这事吃的那些苦,他却没有说。
根旺现在也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媳妇也是张明瑞帮助找的。有了家的根旺更珍惜自己的一切,他和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历史告别了。后来,他原来的单位又向张明瑞“借”根旺,要他回去帮忙跑供销。张明瑞不无自豪地说:“过去人家不要的人,现在往回请,我成功了!”
张明瑞说:“让每个人安居乐业,
各得其所……”
“领导卡群众,群众哄领导。”这种现象在有些工厂里并不少见。张明瑞与他的工人之间就没有这种隔阂。他热爱工人,关心工人,尊重工人,把工人真正看成工厂的主人。他也训过工人,但很快就扪心自责,主动请被训的人原谅自己的过错;他也碰过钉子,但并不怪这怪那,而是努力从挫折中寻找通往成功的阶梯。他始终把调整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建立良好的工作秩序当作根本来抓,在领导和被领导之间建立了信任和感情,使厂里洋溢着家庭式的温暖气氛,形成厂长爱工人,工人爱工厂的良好风气。
工厂警卫刘怀芝就是一个在这种气氛中被暖过心来的人。他原来是另一个单位的工人,因为日子过得不顺心,心情不舒畅,工作打不起精神,和领导的关系挺僵。刘怀芝到中药厂之后,张明瑞到他家一看,发现生活中确实有困难:一家七口,住着一间二十平方米的小屋,两个二十开外的姑娘,仍和父母兄弟挤在一盘炕上。张明瑞最看不得别人的困难,他心里想:厂里只要有一套新房子,就先给老刘。其实,当时张明瑞一家三代九口,也是挤在二十几平方米的旧房里。当厂里第一批新房盖起来以后,刘怀芝迎来了乔迁之喜。他的心,也象新居一样亮堂起来。张明瑞因势利导,充分发挥刘怀芝办事热心的长处,从此,老刘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处处想着厂里,护着厂里。他利用空闲时间,拣来基建时剩下的烂砖,在厂里铺出了一条砖路。外边有人来厂里参观,厂长们不在,他就主动接待。厂里的大小事他都当作自己的事来管,由此赢得了“第四副厂长”的雅号。
后来,新房又盖起几栋,厂里烧锅炉的、退休的、结婚的工人,陆续住进了宽敞的新房,张明瑞一家还在原地挤着。他说:“我也很想住大房子、新房子,但要先工人后厂长。谁最困难、谁最没有权,谁最先解决。”工人们有了房子住,一齐为厂长说话,现在张明瑞也住上了和职工一样的新房。
张明瑞通过自己的行动实践着自己的诺言:“老辈人我敬如父母,平辈人我亲如兄妹,晚辈人我爱如子女。”他进厂七年,为全厂大多数工人都解决了一两个在一生中都不会忘记的问题。五年前,他说:“三、五年内我厂工人还有住泥窝的是我厂长的耻辱,还有一个待业青年是我厂长的耻辱,再有特别贫困户也是我厂长的耻辱。工人们跟上我们干图个啥?还不是图的国家富强人民富裕!让每个人安居乐业、各得其所,是我厂长的责任。”他和全厂职工一起奋斗,基本上抹去了这三大耻辱。
工人们说:“他给中药厂服下颗
‘起死回生丹’……”
工人们向张明瑞敞开思想的大门,张明瑞深知工人的心。他不但积极带领工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社会财富,创造自己美好的生活,还十分重视工人政治上的追求。他认为,只有感到自己有主人翁地位的人,才会有政治上的迫切追求。他自己是争取了二十多年才入的党,1980年又被选为党支部书记。在这个厂里,谁干得好,谁精神境界高,谁能为人民服务,就发展谁入党。近几年先后发展了四名党员。我问过张明瑞:“现在你厂里还有什么难办的事吗?”他说:“有。一个是要求上学的多;一个是要求入党、入团的多。”这个一百六十四个人的小厂,目前已有六十一人申请入党、入团,许多人是从张明瑞这样的党员身上来看党的形象的。
东胜中药厂是个全民所有制的企业,有十四年的历史。前七年,“厂子不景气,工人不顺气”,“油瓶子倒了没人扶”。工人一下班,蜂拥出厂,连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呆。那时谁要问这个厂的工人在哪里工作,得到的回答是:“在中药厂受苦哩。”后七年,有三中全会春风化雨,又来了张明瑞这样的厂长,这个曾几乎被遗忘的角落,焕发一派生机。昔日那个杂草丛生的乱圪垯坡,为今日花园式工厂所代替。工厂对工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魅力,班前班后,篮球场上活跃着矫健的身影,阅览室里是好学者探索的世界,通往如意亭的鹊桥是青年男女漫步谈心的理想去处,游艺厅里传出音乐的旋律和朗朗的笑声……
去年,全厂实现产值三百万元、利润二十万元,分别是一九七八年的五倍和十倍。有八十五个品种达到国家药典和部颁卫生标准,不少品种远销北京、山西、西藏等九个省、市、自治区,有的在全国评比中拿到名次,有的进入了香港市场。
生产兴旺,工人的生活也开始红火起来。过去全厂职工欠款一万多元,现在他们是东胜市储蓄先进单位,私人摩托车可以开出一个班,一些家庭在有选择地购置高档生活用品,工人们开始比富、比美。
生活的三棱镜在这里开始折射出七彩的光谱。过去吵着要调走的工人,现在说:“就是拿‘不浪’(木棍)打我,我也不走!”
离开中药厂时,张明瑞一再对我说:“我们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厂,大的奇迹没有。”工人们却说:“来了个张明瑞,给中药厂服下颗‘起死回生丹’,厂子眼看变活了。”
在内蒙古自治区,东胜中药厂是第一个被命名的“文明企业”。它是鄂尔多斯高原上的一颗明珠。(附图片)
本报记者 王东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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