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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浓于酒——家乡散记之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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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1-24
第8版()
专栏:

乡情浓于酒
——家乡散记之一
张锲
作为一个安徽人,我常为家乡丰饶的物产感到自豪。别的且不说,徽茶、徽烟、徽酒,就都在消费者中享有盛誉。以酒而言,在去年举行的全国酒类评比中,安徽就有三种白酒获得金牌奖。其中出产在曹操家乡亳县的古井酒,更是遐迩闻名,有口皆碑。
我喜欢古井酒,因为它给我的家乡带来了特殊的荣誉。久客外地,每逢在宴席上看到主人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瓶古井酒,心里就先有几分亲切感,及至听到满座宾客连续发出“啧啧啧”的赞叹声,我这个并不嗜酒的人,便也忍不住豪兴顿发,跟着痛饮几杯。那酒,象是一团团火,涌入我的喉咙、我的肺腑,连同浓郁的乡情和友情一起在我的血液里燃烧,直烧得我周身沸腾。
古井酒所以出名,据说是由于用以酿酒的那口古井里的水特别好。关于那口井,有这样一个神话传说:很久以前,井旁有家小酒店,酒店掌柜是个好客的人。过往行人,有钱无钱,都可以去讨碗酒喝。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便是酒店的老主顾。他装扮成乞丐,进店就径自从酒柜上搬过酒坛喝个净光,然后拔腿便走。日子久了,酒店掌柜倒还没说什么,别的主顾却日益厌烦。有一次,吕洞宾刚刚搬起酒坛,有人便仗着三分醉意,寻衅打碎他的酒坛,辱骂着把他赶出门去,酒店掌柜正要上前劝阻,吕洞宾已经直奔那口井旁卧倒,呕吐不止。店里客人纷纷拥过去,责备他把水弄脏了。吕洞宾却忽然站起,呵呵大笑说道:“我欠酒店几年的酒钱,都一起还给这口井了。”于是化成一缕云烟,腾空飞去。从此,那口井里的水便发出一种异香,用以酿酒,色泽透明,香闻数十里。那家小酒店的生意,也更加兴隆起来。
这个传说,我是1976年夏秋之间在亳县的邻县涡阳县招待所里听说的。整个淮北平原,算得上是个酒乡,不仅亳县和濉溪有好酒,涡阳有种高炉大曲也颇有些名气。那一年,我因为在北京参加了点反“四人帮”的活动闯了祸,躲到涡阳避难。说是去搞创作,实际上是找个偏僻的地方静观事态的发展。县委一位负责同志,明知我的行迹可疑,仍然热情相待,经常捎上一瓶高炉大曲和我一起喝酒聊天。或政治,或经济,或古今传说,或家长里短,天南海北,扯上一通。等到粉碎了“四人帮”,我们已经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临行前,他还特意送了我几瓶高炉大曲。
1977年初重到北京没几天,就遇上周总理逝世一周年纪念日。电影界前辈崔嵬,以及作家李準、萧马、电影厂编辑周啸邦夫妇和我等一行数人,约好了到天安门广场参加悼念活动。为了祭奠周总理在天之灵,我把那瓶从家乡捎来的高炉大曲也捧了去,打算洒在金水河里。不料到了广场之后,原计划就被打乱了。天安门前,到处是花圈、花篮、花束,真个是花的海洋。几十万熙熙攘攘的人流,把偌大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我们好不容易挤到金水河边,就再也难以前进了。这时,正好有几个年轻人搭成人梯,往天安门前一个灯柱顶上系花篮。有人看到我捧着一瓶酒,就建议我把那瓶酒也送上灯柱顶端挂起来。我当然同意。说着,已有几位热心人,把那瓶酒系上彩带,沿着人梯,一级一级传了上去。四周的群众,看了一齐叫好,人越聚越多。有人在人群中问:“什么酒?”我还没来得及搭话,便又有人主动替我回答:“茅台。当然是茅台罗。”我一时不好辩解。心想,茅台就茅台吧,回答的人或许因为知道总理生前是喜欢喝点茅台的,那就让他们觉得是茅台好了。于是,在那一天的几十万人群中,便到处传说着:天安门前的灯柱上,有人给周总理送来了茅台酒。有不少人还特地挤过来看看那瓶高高悬挂在灯柱顶上被误当成茅台的高炉大曲,一边看,一边擦着眼泪。我在人群中悄悄地注视着这些动人的场面,分不清是悲痛还是喜悦,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好久好久才离开那里。
茅台是好酒、名酒。我的家乡是不出产茅台的。这件事,过了许多年,还有些不知道我是当事者的人向我提及。我也很少再做解释。我并不是想掠茅台之美,只是觉得,世界上有许多美好的事情,本来就用不着过于寻根追底全部说破。可是没有想到,最近几年,就在我曾经生活和工作了三十多年之久的蚌埠市,居然真的生产了一种被人们称为大众茅台的白酒。
我是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里,知道这个信息的。在北京,我特别爱去的地方之一,是坐落在灯市东口的安徽商店。我去那里,并不完全是为了购置东西,有时仅仅是为了去看看那些商标上标着熟悉的地名的商品,漫不经心地了解一下它们的销售行情。这时候,我的心头就会泛起一种如见故人,如返故里的复杂感情。
有一天傍晚,我又来到安徽商店。在熟悉的烟酒柜前,忽然注意到:有位大娘竟一下子买了好几瓶蚌埠酒厂生产的一种低档白酒。这使我非常惊诧。因为我自以为太了解那家工厂和他们生产的这种白酒了。十几年前,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到那家工厂劳动过,也不止一次地喝过这种价格只有一元三角的低档白酒。它用山芋干做原料,喝后有一种苦味。过去,这种酒在我们那个城市里,名声一直不大好,是种滞销品。不知为什么,这位老大娘却一次买了那么多。我连忙上前攀谈,那位大娘赞不绝口地说:这种酒,不光价格便宜,酒性还很柔和,山芋干酒喝不出山芋干的味儿。还说:她是换了好几趟车来买这种酒的。因为,她的老伴每天都要来二两。我简直象是听了件特大新闻似的,既兴奋,又困惑。
去年秋,我因事返回蚌埠,特地去参观了蚌埠酒厂。这才知道,许多我自以为很熟悉的事情,都已经变得很生疏了。这家十几年前曾经以脏、臭、乱闻名于市的小厂,近四五年来,已经向前跨了几大步,工厂面貌焕然一新,成为年产两万吨,税利过千万的全国最大的白酒厂之一了。他们生产的这种蚌埠白酒,因为采用了一种新的勾兑技术,消灭了原来的那种山芋干酒的苦味,物美价廉,畅销全国二十多个省、市、自治区。单是在天津一地,年销售量就达九千吨,天津有近八百万人口,平均每个天津人一年就喝上两瓶多蚌埠白酒。天津日报还专门为此发表了一条消息“蚌埠白酒为何占津门”,研究它的成功秘诀。从一份份报刊剪辑和一封封热情洋溢的顾客来信中,我还得知:这种曾经是滞销品的低档酒,已经被广泛誉为大众茅台。1984年8月,赵紫阳总理视察蚌埠时,还专门喝了这种山芋干酒,一边品味着,一边连声说:“不错。难怪天津人爱喝。”并且对市委书记说:“既然大家欢迎,你们应该再多生产一些,满足市场需要。”
在蚌埠酒厂,我进一步得知,这家工厂的变化,是从厂长张炳义同志在几年前调进工厂后开始的。张炳义同志是我的熟人,他过去长期在市直机关工作,一直默默无闻,被许多同志认为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很难设想,他在几年之内就创造出这样大的业绩。多年不见,他的头上已经增添了几缕白发,额上也新添了几道皱纹。但是,人却显得比从前更精神了。那天我去酒厂参观,因为滞留得过久,他热情地留我吃了顿便饭,请我喝了大众茅台。我问他究竟有些什么治厂经验,他笑而不答,只是又给我斟满了一杯酒:“你还是多喝几杯家乡的大众茅台吧。但愿你别把家乡忘了,往后多回家乡来看看。家乡在变,工厂在变,归根结底,还是人在变。如果你再有几年不回来,家乡就真的会变得你无法认识了。”
哦,乡情浓于酒。此刻,我在北京城听着又一阵斜风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撰写这篇短文时,许多往事都一起涌上心来。我仿佛又闻到那扑鼻的酒香,听到家乡前进的脚步声。我举起酒杯为家乡祝福:你变得快些再快些吧!远方的游子在凝望着你!祖国,在凝望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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