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鼙鼓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南疆鼙鼓
本报记者　魏崴
他是个二十岁的普通青年，当生命一旦和血与火撞击时，立刻放射出异彩昭示天下：一个平凡人应该怎样回答祖国的召唤，应该追求什么样的人生价值。
1985年夏天，老山前线，我边防部队固守的一无名高地告急。因为他的班曾在那儿守卫过，上级命令他们为兄弟连的一个排带路，前去增援。
黑夜中，他带领部队顺着山坡，在仅有六十厘米宽的通道上冲出去。突然，一块弹片削断了他的左腿，他顿时昏了过去。当他被炮火声震醒后，发现本班的一名战士背起他正准备往回跑。他发怒了，厉声命令战士放下他，继续为增援分队带路。
战士流着眼泪离开他，向高地跃去。
他只要向回爬七十多米，即可与救护组的同志们相会。他们会把他及时运往后方的。若往前爬，离高地还有二百多米，通道的两侧布满了地雷，而且全线处在敌人的炮火封锁之下，能否到达高地，是个很大的疑问。即使到了，那里战斗正酣，他能否坚持到凯旋，更是无法预测的。
他选择的是向前爬，手扒大地，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爬向高地，拖着被炸断的左腿。
途中，他的右腿触响了一颗地雷，再次负伤。但他依然是向前爬，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爬向高地，拖着伤残的双腿。
真正的伟大，是无须用任何语言作点缀，下注脚的。人们从他执著的行动中可以准确无误地推定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上级首长下达给他的任务尚未完成，高地上的情况他最清楚，那里的战友们需要他。他无论如何要去完成任务！人们还可以准确无误地推定：那一定是革命战士的崇高使命感，对祖国、对党的无限忠诚，对战友的真挚情谊给了他气壮山河的勇气和毅力。
他不仅是在爬行，而且是用自己的整个身躯和心灵告诫人们，一个人应该怎样为自己的理想去百折不挠地奋斗。
当我们的英雄以顽强的意志，缓缓地向高地接近的时候，让我们回过头来，了解一下他临战前的一次举动。这对于进一步理解他，或许不无裨益。
当他的班即将奔赴前线时，他接到了父亲从安徽寄来的一封家信。父亲告诉他，年迈病危的祖母想在去世前再见孙儿一面，不知他能否回乡，如果不能，就寄一张近照来。信中还说，家中房屋在一场暴雨中倒塌了，全家住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本来想向政府要点救济的，但又考虑到国家这么大，军属那么多，便没有张口……
接信后的星期天下午，他背着连里领导私自外出，搭上便车赶到县城，先到照相馆里照了像，又跑到邮局向家里汇去了当时身上仅有的二十一元钱。
在他返回连队后，指导员找他去谈心，问他为什么外出不请假。他承认自己违反了纪律，应该受到处分，只是不说明原因。整整一个晚上，指导员始终没能敲开他的心扉。
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但从他的固执中似乎可以猜到，他是不愿意让领导知道自己家中的困难，也许还内疚于违纪，怕吐露真情使领导为难。
他在有时是六七十度的陡坡上爬行着。
当冲上高地的战士把满身血迹、气息奄奄的他抱进猫耳洞中时，已是在他第一次负伤的四个小时之后了。
黎明的时候，他醒过来，用微弱的声音交待了阵地上的情况之后，安详地长眠于战友的怀抱里。
在整理烈士遗物时，发现一个日记本和几封家信。日记本的扉页上有这样一段话：“指导员，我是一个未被批准的预备党员，我愿意接受战火的考验，假如我牺牲了，只希望能在我的墓碑上刻上共产党员江玉平几个字，并把我的抚恤金一半交党费，剩下的给我家里，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在老山前线，象江玉平这样的英雄何止一个？！他们是在和平时期，离开温暖的家庭，放弃舒适的生活，为保卫祖国献出自己的青春的。他们身上焕发出来的献身精神和高尚的情操显得多么可贵。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谱写的壮丽篇章，是号角，是鼙鼓，催人深思，催人亢奋，鼓舞着人们投身到振兴中华的伟大事业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