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年无人取走的金牌——曲魁遵教授一大发现的奥秘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一百三十八年无人取走的金牌
　　——曲魁遵教授一大发现的奥秘
　　本报记者　刘宾雁
人，没有不希望自己更美一些的。但是几千年来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一种小小的寄生虫是毁坏人的容貌的一大祸害。
一些家畜身上生有“蠕形螨”，并使动物患病，是早就被发现了的。1842年，外国人发现人的面部也有这种小虫。但是还要经过一百三十八年，方能由中国青岛医学院教授曲魁遵发现和证实蠕形螨是酒糟鼻等一系列皮肤病的病因，找到治疗方法。这是为什么呢？
在曲魁遵的一生中，他从未享有优于外国人的科研条件。那么，为什么这块“金牌”偏偏落到他的手中呢？
起点：一个少为人知的痛苦
五十年代初期，三十几岁的曲魁遵教授给大学生讲课时，根据国内外资料一一列举了酒糟鼻的病因。忽然，一个学生站起来了：“我母亲并不喝酒，也没有别的病灶，怎么也生了酒糟鼻呢？”又一个学生提问了：“您列举了这么多病因，为什么有些人用硫磺或氯喹就治好了这种病呢？这是什么药理？”一下把曲魁遵问住了。
作为一个皮肤科专家，他知道有80％以上的皮肤病原因不明，治疗无方。这就是一千多种病症呀！为什么人类在皮肤病面前这样无能呢？是否由于皮肤病一般死不了人，甚至不痛不痒，因而研究和攻克它们，个人收获也有限呢？酒糟鼻就不痛不痒，但是一位女病人自诉她的痛苦时，却使曲魁遵吃了一惊：为了酒糟鼻，她羞愧得没脸见人，出门老是低着头，自觉低人一等；男朋友一交就吹，父母都很难过。曲教授对一个病人的父母说：“你们不要难过，让我们做医生的难过吧！”
那个时候，中国人还不大讲究美。美，甚至被认为在政治上是有害的。然而曲魁遵却为了找回那失去的美，走上一条他永远走不完的路。
比生命还珍贵
1955年，曲魁遵成了一个重大政治嫌疑对象、肃反运动的重点。他不能当主任医师了，让他到工厂去查职业病。下工厂还得由一个副院长监督，生怕他搞“反革命破坏”。工人因职业病而蒙受的痛苦，很快就淹没了曲魁遵自己蒙冤受贬造成的痛苦。他走遍了青岛市的几乎所有工厂，他跟着工人一道道工序走下去，追寻职业病的病因。
若没有这种感情，不是这样的认真，1957年他就不会从屠宰工人的双手追寻到猪的身上，或者即使看到褪了毛的猪身上有很多红丘疹，也不会联想到人的酒糟鼻了。他取下一块猪皮，放到显微镜下，发现很多柳叶状寄生虫，和人的酒糟鼻皮内的寄生虫结构一样。那就是“蠕形螨”。它既然能使猪患病，是否也会使人患病呢？查遍国内外资料，一百余年来迄无定论。他研制出一种药品，可以杀螨并医好酒糟鼻。但专家们一一否定了他的论点。曲魁遵驳不倒他们，但并不放弃自己的观点。他继续研究。
好象生怕中国会出现一大发明，一次新的、致命性的政治灾难又降到曲魁遵头上。1970年起他失去自由。在菏泽县看守所，由于克扣犯人口粮和各种虐待，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不出三个月就死去了。曲魁遵决心无论如何要生存下去。在不到二尺见方的空间里，他偷偷模拟“五禽戏”的样式活动自己的筋骨。这里没有自由，却有了难得的时间。他忍着饥饿与屈辱，在那块仅有的自由领地——思想的天地里，默默地耕耘他的科学。然后，用一只写交代检查的铅笔，把应该留给后人的成果和心得偷偷地写在手纸上，偷偷地缝进棉衣里。然而，这些心血的记录，仍然被一次又一次搜查出来，被咬牙切齿地当众撕毁了。那个胖胖的王所长一面撕，一面狠狠地喊道：“治病！治病！老是他妈的治病！”
最强大的动力——爱
瘦得皮包骨的曲魁遵，出狱后第二天就投入了工作。参加皮癣和头癣普查防治工作时，他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走遍十个县的上百个大队。这时他自知年逾花甲，时间不多了，必须加快工作速度！他让各大队的卫生人员把病人带到公社，由他统一讲课。疑难病人由他亲自诊治，一般病人则在他的指导下，由当地卫生人员分别诊治。
但有的病人不肯来，怎么办？巨野县一个村子历来头癣发病率较高，有两个男女青年头发几乎脱光了，因为怕人耻笑，不肯到公社来。曲魁遵便专程赶到村里，亲自替他们剃头，涂药。临走，又给每人留下十几元钱。
天下只有病人找医生的，谁听说过医生到处找病人的呢？曲魁遵无论走到哪里，上街办事，到剧场看演出，或是坐上火车外出，在招待所住宿，他都处处留神周围的人，一旦发现什么人脸上有病，就要过去询问，请病人让他诊治。这个病人往往又带来了别的病人。
是他闲得慌吗？他把每天的睡眠时间压缩到四个小时。每日凌晨二时至七时，是他的黄金时间，专门用于研究工作。此后直到夜里，便大都献给病人了。还有些不露面的病人：每天从全国各地收到二百多封来信，现在总计已达二万余封，都是向他求助、求教或表示感谢的。那是一双双向他伸出的手，他不能使人们失望。
有人说：“要是大家都象曲魁遵那样抓住一个问题不放，一抓到底，中国的事情就大有希望了。”抓住不放——无论是二十余年头上政治乌云密布、三千个昼夜的非人待遇、性命危在旦夕，或是出狱后仍不平反、工作报告上都不能署自己名字，曲魁遵都能把这一切置之度外，唯独牢牢记着病人们期望、祈求和感激的眼光，这就是督促他“抓住不放，一抓到底”的力量。
“不放”和“到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出狱以后，虽有菏泽地区和山东省科委的大力支持，曲魁遵仍不能不碰到嫉妒、冷漠和歧视筑起的一道道墙壁，仍必须为起码的科研条件去亲自奔走、恳求、斗争。有一个时期，甚至不得不自费聘请助手，自费订阅科研资料。以他为主要报告人的一次新加坡国际学术会议，也不准他去参加。他甚至至今得不到一套住房，不得不寄居在亲戚家里。
没有终点
尽管如此，他二十余年来的宿愿还是实现了。
为了证实蠕形螨的致病性和它与酒糟鼻的关系，必须测定这种寄生虫数量的变化。曲魁遵创制出全世界第一台“皮脂定量检螨器”。他以“皮脂定量、检螨定位、以螨感染度为定量诊断标准”的方法，对近万名不同年龄、职业的人进行检查、研究，论证了蠕形螨是一种“条件致病性寄生虫”，是螨性酒糟鼻的病因。经测定，螨性酒糟鼻上的螨数比正常人高出三倍以上。用曲魁遵教授研制的“肤螨杀定”治疗（有效率达98.42％）后，螨数便显著减少，直至痊愈。1980年完成的这个发现与发明，对于治疗粉刺、红斑等其它面部皮肤病也是有用的。
原来婴儿从出生后第七天起，面部便从母亲的乳晕处感染了蠕形螨，以后逐年增多，成年人平均每百人中就有九十八名面部有蠕形螨寄生。曲魁遵研制出活血化瘀杀螨消炎的系列化妆品——香皂、香波、香霜、香水等，使由蠕形螨造成面部皮肤病的人，皮肤也可由粗糙变为细嫩。一个美国人要参与这些化妆品的制造和经营，被曲魁遵谢绝了。他要使标明“中国制造”的系列化妆品进入和占领世界市场。
从1978年起，曲魁遵教授的科研成果开始引起国内外的承认和注目。1985年秋，他的成果参加了“首届全国发明展览会”，他在古稀之年，成为这次展览会上四十四位获奖发明家之一。今年4月5日，曲魁遵的成果，又被送往日内瓦，在第十四届日内瓦国际发明和新技术展览会上展出。
七十高龄的曲魁遵，雄心更健。他还在筹建“中国螨研究中心”。他要使更多的人免于病痛，使中国人变得更美。（附图片））
曲魁遵教授正在给患者治疗。
　　　　　　　　　　　 新华社记者　杨武敏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