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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鬼》和张宇的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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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5-18
第7版()
专栏:文艺评论

《活鬼》和张宇的小说
南丁
《奔流》1986年1月号,约请几位河南作家新春试笔,张宇有篇《不要老死在庙中》。他编了个故事,说是有位书生赶考,路途中借宿在一个庙里,他怕偷,睡觉时和衣而眠,将盘缠当枕头枕,却偏遇到偷儿,把他的盘缠偷走,换了块砖塞在他的头下,又把和尚的衣帽给他换上。他醒来,非但找不到盘缠,照照镜子,也找不到自己了。书生如此这般找自己,终究没有找到,直到老死在庙中。这个故事编得叫人笑破肚皮。大概是用以警策自己和同辈作家的吧?
同样的意思,在《文学知识》1986年2月号《小说的谜》中,张宇说得更加明白:“吸取别人的营养是极重要的,但不要在自己身上长别人的耳朵和鼻子……要把自己和别人区别开来,这区别便是创造,便是风格,便是生命。走得愈远,愈有出息。”对于一个年轻的作家来说,这是个重要的觉醒。他开始有了一个作家应该具有的独立意识。其实,这种觉醒,这种独立意识,早在1985年3月写完中篇小说《活鬼》前后,就已经在创作实践上完成和确立。他鬼得很,做完了才说,并不预先发表宣言。
《活鬼》发表后,即引起广泛反响。人们看到张宇塑造的一个活脱脱的侯七,也看到张宇塑造了既区别于别人,又超越了自己的一个新的张宇。在张宇的创作历程中,《活鬼》是个隆起的山头。如今,从这个山头回过头去看他的小说创作,虽也迤逦,但却都成了丘陵地带了。
谈张宇的小说,当然要探究他那个丘陵地带,那是他的脚步。他正是从他那个丘陵地带一步一步走来,登上这个叫作《活鬼》的高地的。
他从他脚下的那片土地出发。1979年末,他写了《土地的主人》。这篇以新任生产队长黑子为轴线编织成的故事,传递着农村变革的信息。这是他的发轫之作,是他升起的第一面风帆,催他开始了文学的远航。
先是为父辈作传。《脊梁》、《金菊花》,何等样的苦涩和辛酸!我以为他是用心在写,用对父辈的爱在写,那笔管里必定也掺合着些许泪水吧。艺术上虽可求疵,但你仍不能不承认它们透露着深沉凝重,还是打动了你。
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那新生活的情景扑面而来吧。他随即改弦更张,轻歌曼舞起来,《夏夜,在小河边》、《河边丝丝柳》、《月上西墙》、《秋天,桂花开了》等等,另是一番轻柔甜美的调子。这组小说的诗化倾向是明显的。得之于清,失之于浅,是它们共同的长短,但却也是用心在唱。
与轻柔甜美这一个系列同步,另有一个系列,“尝尝,它是咸的;想想,它是甜的”,苦而不涩的儿时山村生活的回忆。《鱼》、《一串甜甜的泪珠》、《那牛群,那草庵》、《鞋子》等等都是。这一个系列,未能引起注意。其实,那难忘的童年时的纯净得水晶般的友情呵,也沁人心脾。
甜美的调子唱腻了,他走出月光下的小河边,把目光射向社会,推出一组问题小说。《境界》开拓了一个老共产党员意识到自己无力再起模范作用而要求退党,以免玷污了党的光荣和纯洁的境界。《桥》生动地描绘了金斗老汉为强大的社会道德力量所驱使,由为私修桥到为公修桥的自我完善的历程。实际上,这些篇章都带有使读者思索的哲理性。这标志着他的思想在向生活的深一个层次渗进,力图探求生活的底蕴,这无疑是一个进步。
涉猎中篇这个体裁领域,《李子园》乃试笔之作,接着,就是《活鬼》。
深沉凝重,轻柔甜美,苦而不涩,哲理思索,谐趣辛辣,他不断地改变着读者的印象。他经常变换花样,陆续端出酸甜苦辣各色菜肴供人们品尝,手艺都还不错,口味还都是那么回事。实际上,这里蕴含着这位年轻作家不断寻找自己的许多艰辛。
那么,还要寻找什么呢?那就是本文开头所引张宇自己提出的课题了。他经常向自己提出新的课题,这个小名叫做憨子的豫西伏牛山里的山里娃子,实际上透露着机灵劲儿。
且看他的灵。1984年,在一篇文章中他说,下决心要在小说之外下些功夫,要多读些马列,多读些杂书,多参加些社会活动,比如多到城市里跑跑,多参加些专门讨论政治、经济的座谈会等等。好一个“小说之外”!他的有些写山村的篇章,是在城市里受到触发才写就的。据我知道,他近两三年来,就跑了华北、华东的一些城市,其中包括他在《活鬼》里涉及到的烟台、南京。这也是一种寻找。
在创作中寻找自己,在我看来,就是寻找自己的那一份创作自由和个性。各个作家都有各自的独特的那一份创作自由,不能互相取代。就是寻找最能发挥自己优势的那种最佳创作状态。最近,反响强烈的《活鬼》不就是“寻找”的收获吗?
侯七是个诞生在匪窝里的怪胎,混世在旧中国的魔鬼,在不正常的政治生活中耍尽奸滑的游蛇。但他也有善的一面。他对与石榴、胡月萍关系的处理;他与胡月萍合伙冒险搭救杨忠信;他到烟台地区银行当了干部后,下到沿海调查研究,半年不回机关,还编写了本《渔业生产参考材料》;他对银行副行长王建卸掉右派帽子由衷地高兴:“只要给王建这些好人卸下来,我情愿戴。能者多劳,我脑袋大,能戴动的,就该多戴些年。”直到小说的结尾,他谢绝接受杨忠信无偿的资助,等等,无一不证实着他作为人的善的一面。而且,这个结尾也可以看作一个契机,政治生活正常了,他或许会将他善的一面发扬起来。这不是一张平面的剪纸,这是个立椎多面体,是个圆雕,是难于归到哪一类的复杂形象。他就是他,侯七就是侯七,就是这一个。
这一个侯七,他一生的看似荒诞实则是实实在在的命运,折射着数十年的世态。反过来,正是这样光怪陆离的世态,造就了这一个侯七。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这一现实主义的原则,依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并未过时。侯七,不论在认识价值和美学价值上,都算得上一个人物,是作者为新时期的文学人物画廊里增添的一个新的形象。
真正寻找到现实主义的真谛,并非易事。在象张宇这样有一定生活基础,并蕴涵着创作潜力的年轻作家,清醒地对待自己,保持创作个性,定会有更大成功。可贵的是既不要为一时之名所累,又不要自暴自弃,努力寻找,努力突破。机敏、豁达的张宇不是说过:“不相信别人干了的事,俺山里的娃子就不行”吗?
山头不是山峰。山峰还在前头。且看你个山里娃子咋从《活鬼》迈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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