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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者的勇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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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5-22
第5版()
专栏:思想评论

批评者的勇气
书林
批评这东西,是既可爱又可怕的。说可爱,是因为学术研究中非常需要它,唯有正常的批评和争论,才能活跃学术空气,促进学术研究的发展。说可怕,是因为它不会象奉承话那么中听悦耳,有时还可能使人难堪。正因为如此,接受批评就需要点勇气。其实,岂止被批评者要有勇气,批评者自己也着实需要有点勇气呢。
所谓批评者的勇气,首先,在批评之始,要有一个起码的唯物主义的态度,要有勇气客观地对待批评的对象。是对是错;是全部错,还是部分错;是被批评者的观点,还是引的别人的理论;是即兴讲话、未定草稿,还是定稿文章、公开发表,等等,都应原原本本、实事求是地对待。要使得被批评者自己都能承认那确实是我的观点,而不能随意引伸、概括人家的想法和观点,更不能凭借想象,任意打扮被批评者,树立一个假想的靶子。鲁迅在《小杂感》中曾打过一个有趣的比喻,他说有些人“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立刻想到私生子。”搞文学创作是需要想象力的,但学术批评可来不得半点想象。如果把这种方法用到学术争论中来,那可真要害死人。
批评者的勇气还在于要正确地对待自己。就是说,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具有独立见解的批评者的位置上。见解应该是自己的见解,观点也应该是自己的观点,不能象是嘴巴长在别人的脑袋上,人云亦云,满篇的违心之言。同时,还应该坚持表里如一、始终相应的原则,不要随风摇摆,朝秦暮楚。明明昨儿晚上还说是一点小毛病,今天早上听到点什么,就说人家病入膏肓了。人的认识是变化发展的,人的观点自然也可以改变,但学术批评中观点的改变,是需要澄清和说明的,否则,被批评者就会坠入“五里雾”中,自己也会落个缺乏“学者良心”之嫌。至于那种“好不容易抓住了你”的心思,千万不可有。怀着这种卑下的心理,自然谈不上什么批评者的勇气,得到的只能是人们的唾弃。
你批评了人家,人家就可能反批评,那时你就由批评者变为被批评者,这就需要有勇气接受反批评。当反批评到来的时候,要允许人家把话讲完,把自己的观点申明。即使你以为别人的反批评是错误的,真理在你手里,也不必急着把人家顶回去,更不要以权势压人。事实上,许多有价值的学术见解,正是在不断的批评、反批评中日臻完善的。倘若连反批评都容不得,你的批评是否真的有理,就很值得怀疑了。
经过批评——反批评——批评这样反复的争论,双方意见中的正确和谬误就会逐渐明朗。当然,有的学术问题需要经过多年的辩论才有结果,有的则需要科学和技术的新发现方可证明。总之,时间和实践终究可以检验某种观点是否正确。问题是,当实践已经证明自己的观点或部分有误,或全部有误的时候,就需要有勇气做点自我批评。文过饰非,标榜自己“一贯正确”,是容易使人心安理得的;而承认自己有错误,做点自我批评,就很难,也很痛苦,甚至会令人失态。听说有过这样的事:有的人1957年曾写文章批判过别人。现在看来那些批判显然是错误的。然而,在他近年来再版论文集时,又把那些批判文章原封未动地收了进去,既不做任何说明,也没有一点自我批评。当别人提出意见的时候,他不但不予考虑,反而拍案而起,大发雷霆。
可幸的是,这种现象在学术界毕竟是个别的,大多数学者的那种虚怀若谷,豁达大度,勇于自我反省、自我批评的品质,是常为人们称道的。这里摘录两段文字,虽如管中窥豹,也可略见一斑。
一段摘自李洪林同志为其文集《理论风云》的出版所作的第一个“代序”。他说,“选入本书的还有几篇‘文化大革命’前的文章,这是实践已经检验过的。其中包括我为左倾错误所作的论证和对一篇好文章的批判。选入这些文章是为了让自己记住也让读者知道:第一,我这几年虽然努力批‘左’,但是过去也写过不少文章去粉饰和助长那种‘左’的错误。第二,我虽然深受过火斗争之害,自己也曾伤害过别人。而且我所伤害的,正是我一向尊敬的人;当年受到批判的观点,今天已被证明是真知灼见。”这里说的被批判的好文章,是指黎澍同志的一篇文章。
另一段摘录正是黎澍同志的。他在《再思集》(论文集)的“作者说明”中写下了这样的话:“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中国现代历史的伟大转折。这一转折使人感到有重新认识许多问题的重大必要性。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我过去对中国和世界历史了解的肤浅和错误,纠正了其中比较显著和已经有所认识的部分。编入本书的各篇反映了我个人思想上的这个变化”,“说明认识的正确性只能是暂时的、相对的。穷尽真理,永远是不可能的。”
我想,这正是一个理论工作者应当具有的风度和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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