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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启,你放心地走吧!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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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6-02
第5版()
专栏:党的生活

元启,你放心地走吧!
江汉石油管理局仪表厂工人 成己珍
元启离开我们半年多了。人总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但元启却走得太早了!
我知道,他舍不得走呀!在医院,他给我讲过,全厂青年工人全部脱产培训一遍的计划还没有完全实现;同工会、团委一起办的“三美”舞会等活动还要继续搞下去……。他说,等病情好转以后,要把这些事情一一办妥。如今,桩桩心事还没有了却,他怎么舍得走呢?!
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来去匆匆,从没有悠闲、清静过。
1967年冬的一天上午,我下班时,发现与我们石首县绣林棉织厂一街之隔的熊家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我凑过去一瞧,原来是镇上在给服役的“五好”战士熊元启家送喜报呢。我心里想,这小伙子一定是好样的。巧得很,没多久有人给我提亲,对方就是熊元启。对元启的情况,我略知一二。可是,我这个普通女工与他相配吗?我犹豫着,倒是母亲一眼相中了。
人们常说:初恋是甜蜜的,可我的初恋却是在惦念和焦虑中度过的。元启复员回家时,正赶上江汉油田轰轰烈烈的勘探大会战,他二话没说,扛起行装就走了。后来,他又被调到驻汉办事处担任生活管理员。临走,他给我留下一句话:元旦回家结婚。
结婚,意味着组成一个小家庭,开始新的生活。房屋的粉刷装饰、用品的购置挑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人去办理!可是,他一去就是四个月,杳无音信。我焦虑、气愤,暗暗发誓:不结婚啦。
离结婚期还有四天,他回来了。在厂里找到我,他第一句话就是:“己珍,我回来了”。一看见他,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回来干什么?”“回来结婚呀!”“一去四个月,连信也不写一封,还谈什么结婚。我是只猫子狗子,你想牵就牵呵!”一气之下,我下了逐客令。
“己珍,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一向不善言谈的他,这回滔滔不绝地解释开了。看着他那消瘦的面孔,我沉默了。
确实,他太忙了。十万石油工人会战,后勤一摊子事全靠办事处筹备;来往司机、采购人员、会战人员近两百人的吃饭住宿担子,全压在他的肩上。刚组建的新食堂需要粉刷修饰,食堂制度要着手建立,食堂账目要日清月结;炊事员之间的矛盾需要调解;刚成立的驻汉办事处粮油、蔬菜供应渠道需要打通……。听罢这番解释,我第一次感到了工作在他心中的份量。
1970年元旦,我们结婚了,全部家当就是一口旧帆布箱子和两床被子。我到武汉后,元启只在单人床上加了一块铺板,又匆匆上班去了。
第二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了。不料,孩子出生十一天后,得了肺炎,医生要求马上住院。他请了半天假,把我和女儿送到武汉儿童医院,办好手续就走了。
孩子小,挂吊针必须要人抱着。看着邻床的几对年轻夫妇整天为自己的孩子忙这忙那,我忍不住对他说:“元启呵,你还是请几天假吧,这样我也有个替手呀!”他却对我说:“己珍,如果请假,又得要别人顶替我的工作,人手实在顾不过来。咱们还是克服克服,等芳芳出院后就会好的。”我没能说服他,倒被他说服了。
年复一年,元启工作一变再变,可他为党工作的劲头没变。除了正常上班以外,加班加点写材料是他的家常便饭。晚上,他怕孩子们吵他,就在办公室写,估计孩子们已经睡着了,他才把他的“办公室”移到家里。我常和他开玩笑:“我们这个家呀,就是你的餐馆加旅店。”他总是抱歉地笑笑:“这个家多亏你撑着!”他的话是那么少,可每句都是那么实在,那么贴心,我能再说什么呢?
当然,说还是说过,那是因为他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有几次,我凌晨一觉醒来,发现他还趴在桌上写东西,望着他清瘦的身影,我又抱怨,又心疼:“你总这么没日没夜地干,身体会垮的。”我知道,我的劝说是徒劳的,只得冲好奶粉、打上鸡蛋……。然而,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1984年3月的一个上午,我从班上回家取东西,打开门,见元启正慌乱地在水池旁洗着什么,我心里一阵纳闷:他可从来没提前下过班呀!我到水池边一看,池子里还有没有来得及冲净的血。我忙问是怎么回事,他说:“鼻子出了点血”。我怀疑地看了看他,说:“到医务室弄点药吧。”他例行公事地点了点头。
中午,我到凉台上晒东西,发现每个花盆里都有大片大片殷红的血块。“不对,这绝不是鼻血!”在我再三盘问下,他才道出真情:是吐的。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钢笔和稿纸,二话没说,就把他拽到医务室。医生看他那蜡黄的脸色和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敢贸然用药,立即转沙洋医院,检查的结果是:气管扩张,全休三天。可是,当天晚上他又拿起了他的笔,他要备课,明天还要去讲课。
真不可想象,他那瘦弱的身体里,竟蕴藏着那么神奇而又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他曾说过:政工干部的岗位,是一个塑造别人又塑造自己的岗位。现在我才真正懂得:心中装着事业和理想的人,决不会向困难屈服。
打那次出血以后,老熊的身体日趋消瘦。1985年6月,他的病已经进入了恶性发展期。到武汉确诊回来,他主动向我说明病情:“肝上有点毛病,没关系,武汉有个医生专治这种病,过一段时间,我们去武汉看看就行了。”望着他迟缓的行动和回避我的眼光,我不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可我又多么希望他说的全是真话啊!
从武汉回来的当天晚上,他又扑在桌上誊写没有写完的稿子,由于到家看望他的同志不断劝说,他才没有象平常那样硬撑着写完。第二天,他早早起床,把那份没写完的稿子写完了;召集科里同志开了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次科务会,给同志们交待了工作,安排了任务;破例为家里换了一瓶液化气;给孩子们改了最后一次作文……。虽然他不愿告诉我真实病情,但我心里明白了:他得了重病,病得不轻!他是在做远行的准备呵!
看着他那只剩八十多斤的身体,我想哭,但我不能哭!一个患重病的人怎么能经受这般恸哭,我的泪只有默默地流、偷偷地流……
6月中旬,我们来到武汉就诊。一天早晨,他漱洗完毕,郑重地坐在我的身旁,深沉地说道:“你和我结婚这么多年,我也没为你买过什么东西。现在,我只希望能陪你去买一双称心如意的皮鞋,你穿上让我亲眼看看。”看着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我想拒绝,但又怎么忍心拒绝哟。
从汉阳库到地下商场这段路程,对于一个正常人是算不了什么的,可是,一个身患癌症的病人,每行一步,要忍受多么巨大的痛苦!我搀扶着他,走一走歇一歇,歇一歇又走一走,到了地下商场,他实在走不动了,就在门口蹲着。
我到鞋柜一看,尽管没有合意的,还是含泪买了一双。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看着我手里的鞋,老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令人心碎的笑容。
7月 13日,老熊的病情急剧恶化,不得不返回油田,住进了第一职工医院。
这时,吞噬生命的癌细胞以惊人的速度扩散着,每时每刻,他都要忍受巨大的疼痛。牙床咬肿了,嘴唇咬破了,枕巾常常被汗水沁湿,我对他说:“元启,你痛你就喊吧,喊出来也许会好受些!”“不。喊不但不能减轻痛苦,相反会影响别人休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他还想着同志,想着别人!
他的心里装着工作,装着同志,唯独没有他自己。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未认真替自己打算过什么。工作十五年,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去年我硬逼着他,才买了件呢子春装。我本打算,一定给他买件象样的呢子大衣。没想到,他已经永远不需要了。
元启,你放心地走吧。剩下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余下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们的三个孩子开始懂事了,他们知道,爸爸没有走完的路,就是他们该走的路!
(本文作者是熊元启同志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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