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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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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6-09
第8版()
专栏:

村校
卫建民
老教师拿出他的“下水”作文给我看,并告诉我:这是叶圣陶先生倡导的。他佩服叶圣陶。
深夜投宿,结识一位山村教师,是种缘份。我累了,他却很兴奋,说个没完,仿佛早已储存了许多话,单等我来。
山里老是停电。没有油漆的白板桌上,竖着二盏油灯,灯罩上遮着一张烤黄了的白纸。我来了精神,逐字逐句拜读他的文章,不时为文中的真情所感动,不时停下来望望他。他曲身桌旁,那样羞怯;我刚看他,他就双手交叉,慌忙退身,好象吃了一惊。
这样的文章,是永远也不会发表的吧。这是一位山村教师的自传,专写自己心灵的秘密。
我知道了,他十八岁就拴在这个山腰,一直是复式教学,有近四十年的教龄了。山那边是家,按山里人的说法,“才”四十里。就不会要求调动吗?文章里没有这方面情绪的流露。教师,不仅是一种职业,也是一种信仰,简直近乎宗教,皈依她的信徒,常常使我们这些世俗观念很重的人惭愧。
有史以来,山里没出过一名大学生。同时,凡从他门下出去的学生,都学会了生活的本领。文章中,他作自我批评,说自己“水平低”,“争取在退休之前培养出个把能上重点中学、大学的。”我说,教会孩子们生活的本领,也是教育的成功。
“不行啊!”他瞪着善良的眼睛说,“人家现在强调升学率,你教了一辈子,没培养出一个大学生,被人看不起。”
“出不了大学生,”我说,“你一个人能负责吗?再说,真是你水平低,真是山里的娃娃智力低吗?”
旅途中的睡眠很惬意。一觉醒来,周身舒畅。老教师已生起火,正挽着袖子和面,一只手在瓷盆里翻搅。
一个男生挑水进来,顿时带入一股寒气。这是水桶里清澈得发蓝的泉水冒出来的。全体学生都来了,望着我,抿嘴笑。老教师正要介绍我,见一位学生拉抽屉,取出一块旗子样的红绸,便匆匆搓掉手上的面块,跟着他出去。我莫名其妙,也出了屋。
他们在升旗!
一位后脑勺很鼓的男生,缓缓地拉着绳索;已晒得发白的国旗,摩擦着晨风,顺着一株无枝无杈的白杨,徐徐上升。六个学生,连同他们的老师,目光追随着旗子。等旗定在上端,学生们行了少先队队礼;老教师双手贴裤缝,努力挺直自己再也直不起来的腰。
国旗飘起来了,浸在朝晖里。“旗杆”上的绿叶瑟瑟抖动。前山是白蒙蒙、金闪闪的一片;后山尖顶抹着铜色的光:山势阴阳分明。
太阳还在山那边。
我奇怪树能当旗杆,问了教师。他告诉我,本来是当旗杆伐的,但埋到土里后,他又活了。“哈哈,我们这里,插根铁棍儿也能成活。”
“你们每天升旗?”
“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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