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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沙的铜锣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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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7-07
第8版()
专栏:

鲁沙的铜锣
乔传藻
牛角寨的鲁沙是个线务员。他照管着乡邮电所的一千五百档电线杆。
这些电杆象一队士兵,从乡文化站出发,沿着湍急的河流,穿过森林,翻过云彩也爬不上去的高山,一直伸向国境上那些平凡的小寨。
鲁沙整年整月,都要沿着一档一档的电杆巡查,挥动钢青色的大钐刀,从密密苍苍的原始森林里砍出一条大路,让电线杆手拉手地通过。热带沟谷雨林里的夏天是不好对付的。夏天是毒蚊、山蚂蝗、蝎子、花苍蝇逞凶的季节。每年雨季过后,鲁沙的胳膊、脸颊,都会烙下一块块黑疤,这是花苍蝇叮咬溃烂后留下的痕迹。最让鲁沙头疼的还是那些山茅草和野竹笋。亚热带的阳光和雨水喂饱了它们,这些家伙长起来疯快。野竹笋从厚厚的腐叶堆里拱出来,尖桩似的围住电线杆;山茅草忘记了自己是草,它们想长得比电线杆还要高。野草和野竹野树勾结在一起,它们想撒开绿色的乱网去套住闪亮的电话线,套住电话线上的声音。每年在这个季节出来查线呀,鲁沙的熊皮挂包里还得揣一块磨刀石。就象刀鞘离不开铜箍一样,大钐刀也离不开磨刀石。夏天的山茅草,钢刀也能碰卷了刃!
线务员查线,少不了都要带这样一些“行头”:钐刀、踩板、电话单机、爬电杆用的大铁钩。牛角寨的鲁沙要比他们多一件工具,这就是那扇满月似的亮铜锣。说起这扇铜锣,和阿爸还有些关系呢。
鲁沙的阿爸是一位哈尼族的老线务员,铜锣是阿爸传给他的。开初,鲁沙怎么也不想要,阿爸劝导他说:
“栗树箐野物多,你带上吧!”
鲁沙有些辩嘴答舌的:“野物怕什么,我有大钐刀呀!”
阿爸生气了:“不许犟嘴,你的钐刀敌不过老熊的巴掌!”
鲁沙暗自叹气了,他勉勉强强把这扇铜锣塞进了他的熊皮挂包。
还是老辈人说的对:撵山的,总会碰见拾菌的。在栗树箐,在青团林撑起的密林里,鲁沙到底面对面碰见了性格凶猛的棕熊。那天,幸好阿爸交给的铜锣没有忘记在家里。
林子里的光线青灰灰的,就象栗树皮的颜色。鲁沙挥动着钐刀,沿着五十公尺一档的电杆砍杂草,太阳斜晒在脊背上,该吃晌午饭了。鲁沙的糯米饭团放在挂包里,挂包又歇在谷垛似的一座老青石上。鲁沙拖着钐刀往回走,他想踅回去找挂包。猛抬头,却见一头棕熊大大咧咧坐在岩石尖上,前爪端着铜锣,在吃饭团呢,星星点点的饭粒粘得满脸都是。鲁沙生气了,心想我还饿着呢,你倒先吃起来了。他闪身藏在电杆背后,扔了块石头去吓唬老熊,这家伙浑身的长毛象蓑衣那么厚实,它才不怕呢。鲁沙急了,举起钐刀“虎虎”地叫着,做出要去杀它的样子。老熊发怒了,挣长身子站起来,看去就象一座长高了的岩石。鲁沙害怕了,他拖起钐刀就想跑,就在这时,岩石上“嘡……”一声脆响,响声连成一串,鲁沙扭头看去,哈,铜锣掉在岩石上,带着响声,连蹦带跳滚下岩石。棕熊给铜锣的声音吓惨了,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伸出前臂护住脑袋,缩紧脖子,圆球似的从岩石上滚了下来,没命地向树林深处逃去。鲁沙乐了,他冲上去拾起铜锣一阵猛敲,“哐哐哐”的响声吓得棕熊在岩洞里直打哆嗦。
此后鲁沙再也舍不得把铜锣塞在挂包里了。他不管是顺着电话线砍树,还是蹬着踩板爬上电杆检查横担上的瓷瓶是不是有裂缝,每次,他都要把这扇铜锣悬挂在玉荷树做成的电杆上。
春天,马缨花红遍山崖的时节,我在牛角寨见到了鲁沙,他额上亮着棕红色的汗珠。我说:
“你辛苦了!”
鲁沙叹了口气:
“可惜的是没有人从北京给我打过电话……”
鲁沙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又想,牛角寨就有好几位哈尼族大学生在省城、在首都读书,他们给家里打长途电话时,或许听到家乡铜锣的声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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