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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禁 不得不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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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7-16
第8版()
专栏:我与散文

  情不自禁 不得不作
  刘再复
我在写学术论文时,目的感很强,总想提出一点问题或解决一点问题,而写散文或散文诗的时候,目的感则不强,常常是情不自禁,不得不写。马克思说:“弥尔顿非创造《失乐园》不可,就象蚕非生产丝不可一样,这是他的本性的实际表现。”(见《马克思恩格斯论文艺》第一册第279页)我写散文时,好象也是本性使然,不得不吐。只觉得不写时,心中有些欢乐与痛苦在激荡,心理有些不平衡,写了之后则觉得心灵获得一次解放,心情也好多了。例如3月下旬,我所崇敬的聂绀弩先生去世了,心里很难过,有点丧魂失魄似的,什么书也读不下去,后来,就写了《初祭聂绀弩》和一点散文诗,写时洒着眼泪,悲哀散发在稿纸上,生活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我把散文看作心灵的象征,看作人格的诗化表现。散文应当多彩多姿,再现式的,表现式的,抒情式的,哲理式的,现实式的,梦幻式的,大河奔流似的,涓涓细流似的,都需要。而我自己,则用散文来写自己的心灵,写自己的志向、理想、追求,有点象传记式的散文。但不是写具体身世的“第一传记”,而是写心灵生活的“第二传记”。我觉得,散文比别的任何一种文学样式更能表现自身的人格。即使是诗歌,它也可以把自我隐藏起来,但散文很难完成这种隐藏。散文往往是把自己的心灵世界暴露无余。喜笑怒骂,都有境界之别,情操之别,人格之别。郁达夫说五四时期现代散文最大的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都具有“自叙传”的色彩,他认为这才能体现文学“最宝贵的个性”。这些话对我很有影响,我今天仍确信,离开自己的心灵生活和人格表现,就很难有散文的个性。而现在的抒情散文要有所前进,也是需要个性的强化和主体性的解放的。
一讲起自叙,就会被指责为“表现自我”,“脱离时代”。其实,自我的心灵生活也有时代生活的投影。写心灵,实际上是写自我对时代的感受,是自我和时代的融合。再现式的散文也需两者的融合,不融合,也不可能真正地反映时代,也必不是艺术。真正丰富的心灵,一定是通人情的,也一定是通时代的。而人格中也必然有时代的烙印,鲁迅的人格与屈原的人格就有不同的时代内涵。有时代内容才有心灵的广度。除广度之外,还需要有深度,这就是不仅要写表层的感受,而且还敢于写灵魂深层中的两种力量的冲突,搏斗,敢于写灵魂的反思,挣扎,呼唤。巴金晚年所作的随想录,真话集,不仅文献式地记录了文化大革命,而且有自己灵魂的反思,与时代共忏悔,读后令人感动不已,不能不敬佩他的心灵的伟大。这种道理,最近我才慢慢悟到。我过去写的更多的还是表层性的。以后开始尝试写了几篇深一点的东西,也是生活逼出来的,衷心砰砰——不吐不快,仍然是属于情不自禁的东西,有点象德国音乐家华格纳说的,只是“追随内心的冲动”,为了自己的乐趣,可能无补于世道人心,更关系不到祖宗社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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