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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羊毛大战”的背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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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7-20
第2版()
专栏:

在“羊毛大战”的背后
本报记者 卢小飞
6月,正是新的羊毛年度之始。记者从内蒙古科尔沁草原西部的赤峰市克什克腾旗,经哲里木盟,到吉林省白城地区,一路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难道这是又一场“羊毛大战”的先兆吗?

萨日那花开,是剪羊毛的时节了,科尔沁草原却沉静依然。牧人们还不动手。在等什么呢?
本年的经济行为,往往照出上年市场的影子。去年羊毛市场价格陡然上升,把人弄懵了。在不长一段时间里,羊绒由每公斤三十元,上升到四十四元;羊毛由每公斤四元二角六分,上升到六元。专做绒毛生意的个体商贩,甚至出八十元到一百元买一公斤绒!这下,先期向供销社出售绒、毛的牧民不干了,纷纷要求退毛赔款,甚至组织民兵,阻拦羊毛外运。遭到工商行政管理人员驱逐的个体商贩们,却处处受到牧民的保护。抬价,抢购,封锁,楔入……多方争夺。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羊毛大战”。
“混战”之后,羊毛主产区的政府采取了惊人一致的政策:从今年起恢复统购统销。内蒙古、吉林、新疆、山西……都是如此。内蒙古干脆把收购任务分解给各盟、市,然后层层下压直到户。巴林右旗巴彦他拉苏木(乡)统共只能收三千五百公斤绒,却派给四千五百公斤的出售任务。群众说,任务“定到了羊骨头”,有自主权的,只剩下羊粪了。有的地方还以完不成任务,不给化肥、农药和民政救济款相要挟。
你“统”,牧民就“拖”——先不剪毛,也不卖毛,等着选择最佳的出售时机和出售地点。于是,生产周期拉长了,流通进程阻滞了。难怪赤峰市土畜产公司的头儿说:“今年呐,腊月二十三也得收毛!”而往年,6月末毛就进厂了。
还是有“敢冒尖”的牧人。翁牛特旗山羊专业户陶克图,把三百五十公斤羊绒以每公斤六十元的价卖给了沈阳(当地每公斤四十四元)。由于违反自治区的规定,被罚了八百元款。陶克图犯的什么“法”、凭什么被罚呢?长期受小生产传统观念束缚的边疆农牧民,刚刚萌生了商品生产的冲动,难道就该这样限制、打击吗?“放”了又“统”,如同夺回到了嘴的肉,牧民当然是要抵制的。

对商业部门来说,这也是一段动荡不安的日子。1983年国产羊毛滞销。1984年上半年,内蒙古商业库存羊毛两万九千吨
(超过正常库存量四倍多),为此付出了四百万元贷款利息。1984年取消了全额收购,下半年羊毛出乎意料地转俏,不仅销完了当年的毛,还“吃净”了上年的库存。1985年,羊毛市场竞争有如急风骤雨,外地采购者足迹遍布草原,毗邻省区双方的收购站虎视眈眈。
为什么都对羊毛感兴趣?因为经营羊毛有财可发。多年来,羊毛由供销系统独家经营。国家规定羊毛的购销差率为收购价的28%左右,其中10%为税收,归地方财政,余下18%则按比例在基层、旗(县)、盟(市)三级供销部门之间分配。在内蒙古“发羊毛财”的还有个纤检局,据厂方反映,所谓纤检不过是做做样子,每吨就要收四十元检验费。
多家经营羊毛,给供销社带来无穷烦恼,围追堵截,什么办法几乎都用上了。赤峰市在与辽、冀相邻地区已有一百零六个边沿收购点,还嫌不够,今年又增设七十个。双方在价格上“斗法”,化装侦查,夜间搜索……但是,在价值规律的驱动下,羊毛还是源源流向价高的一方。为了拿到羊毛,各方竞相抬价,价格上涨幅度已超过30%,突破了国家物价局和地方政府规定的上浮限度。
看来,市场是既“统”不住,也封锁不成的。

对赤峰市“一毛”、“二毛”(第一、第二毛纺厂)来说,羊毛过高的上浮价难以忍受,而停工待料更是要命。
“一毛”纺一公斤毛线的利润由原来的七元七角跌到一角五分,“二毛”的呢绒成本则比去年增加24%。而毛价的上涨是经济效益降低的主要原因。
“二毛”是今年1月国家验收投产的现代化综合毛纺企业,设计加工能力为九千吨羊毛,可以吃掉全市羊毛总产量的90%。“一毛”年加工能力是一千一百吨,刚好吃完剩下的10%。但是,目前计划供给的原料只够两个厂子吃半饱。
令人头疼的,还有日趋严重的掺杂使假。抢购“混战”,给投机取巧的人以可乘之机。“二毛”的选毛车间,肮脏不堪。目睹那些用苏打、碱面、食盐、白糖掺合上沙子的毛套,你惊诧,愤慨,心疼,目瞪口呆。洗毛车间的一位工人说,每天一台机器要打下一两千公斤土。经五道水洗后,原毛还得弄回选毛车间人工复选,而原来根本没有这道工序。1983年以来洗净率逐年递减,目前只有32%。这些因素导致“二毛”由盈变亏。

以上三方面的情况说明:导致“大战”的主要原因是,羊毛少而“吃羊毛饭”的多。不解决“吃饭”问题,无论怎样“统”,“大战”都不会平息。
近年来,我国毛纺加工业的发展速度异常。目前,全国羊毛年产洗净毛不到七万吨。毛纺年加工能力却已增至十四万多吨。怎么办?
发展养羊业固然是出路之一,但草原生态环境恶化的趋势表明,现在不是有草不养羊,而是无草可多养。草原专家认为,内蒙古长期超载过牧,至今草原载畜量仍然超过20%。草原建设因受投资、技术等因素制约,短期内不可能有大发展。以改良羊种的办法增产羊毛,也非一蹴而就。至于增加进口毛填补
“缺口”,对绝大多数企业更不现实。因为这些厂的创汇能力极低,不能创汇又从哪里去弄买外毛的外汇?
削减毛纺企业看来不可避免。问题是怎么削减,削减谁?倘若让所有企业自由竞争,一任优胜劣汰,那么,企业就要有承担风险的准备,就要有相应的配套改革措施,保证竞争顺利进行,逐步克服长期形成的企业只有盈利积极性而无负亏责任感的弊端。
对流通领域类似的问题,不仅别人喊,连供销系统内部也产生了变革的迫切愿望。赤峰市一些旗县级供销社和毛纺工厂,提出了跨过市二级站、直接交易的设想。哲里木盟干脆从今年开始撤掉盟二级站,实行工牧直交,原来二级站提的7%利润,由工厂、农牧民和旗县供销社分成。效果怎样,还要看实践。但不管怎么说,减少流通中的过多环节,是符合商品经济发展规律的。把一些本来不该“吃羊毛饭”的人“挤”出去,对流通领域的改革是一种压力,也是一种动力。从一定意义上讲,改革的出路,往往是从“饭碗被砸”的“绝境”中逼出来的。
“羊毛大战”的背后,是多方经济利益的激烈摩擦。这种摩擦在新旧体制转换过程中,普遍存在。它表明,市场机制的发育,成熟,不可能在某一天早晨突然完成。在一个不会很短的过程中,难免“混战”。重要的是,不要怕乱,不能打“退堂鼓”,一旦放开市场,不仅不该倒退,而且压根儿你就退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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