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在哪里？——安阳电池厂厂长和书记之间的一场风波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对一位有争议的副厂长，书记要免职，厂长要留任，两人发生争执，相持八九个月，谁也说不服谁，还牵动了一些上级机关。实行厂长负责制，厂长有权决定企业行政干部任免。可是，对厂长的用人权一些同志总是弄不太清，或者不大甘心——
分歧在哪里？
——安阳电池厂厂长和书记之间的一场风波
本报记者　刘国胜
不安宁的日子
河南安阳电池厂实行厂长负责制的头一年，还算平静；第二年就不安宁了。
去年10月，职代会组织职工民主评议干部，事先却不和厂长打招呼。有人还在私下串通，说是要“和厂长对着干”。（民主评议干部是应该的，但要明确评议干部的目的！——编者）
职工代表向主席团汇报前一天，厂里收到一份电报，叫厂长徐克甫立即赴深圳同外商洽谈贸易。党委书记田树芳却一定让徐厂长留下来，听完汇报再走。徐厂长说，深圳这笔生意十分急迫。田书记发了火：“你徐克甫为啥这样傲慢，连职工的意见也不想听！”
徐厂长没走，第二天，耐心听取了代表们的意见。还真不少，号称“一百条罪状”。有人把厂里的改革说得一无是处。也怪，徐厂长一条不驳，听完便匆忙动身到深圳去了。
人走事未了。职代会主席团把代表们对厂里的意见整理出来，又向厂党委作了专门汇报。意见集中在厂长用人不当上，主要指的是副厂长孔祥楷和另一名中层干部使用不当。主席团建议解除他俩的职务。
偏巧，市纪委又派来一个党风现状调查组。十来天后，在厂党委扩大会上，市调查组公布了调查结果，最后严肃地说：“那个中层干部你们自己处理就行了，对副厂长孔祥楷的问题，厂党委要落实一下，向市里报个结果。”
两份观点对峙的报告
厂党委于是对孔祥楷问题形成一份给市纪委的报告，列举了孔在出差中个人多开支的一些错误，报告末尾写道：“厂党委认为，应解除孔祥楷副厂长职务，及其兼任的劳动人事部长、开发部长职务。”
（厂长聘任的干部，该由谁来解除其职务？这个问题有些同志还不大明确。——编者）
徐克甫也是党委成员，在党委会上他表示不同意解除孔祥楷的职务，理由是：第一，孔经过严厉批评表示愿意改正，并已主动退赔二百多元；第二，解除他的职务，处理太重；第三，他的聘任期限已快满，到那时再考虑较合适。徐厂长要求把他这三点意见也写进报告。
不行，书记还有看法：“孔当副厂长时间不长，胆子这么大，象这样的人能当副厂长，改革就没啥搞头了！”
结果，厂党委会按少数服从多数原则，通过了那份报告，徐厂长的三点意见被否决。
厂党委的报告是去年12月14日报给主管部门轻工局的，局党组也议过此事，党组书记兼局长李光裕同志不同意这么办。而局里负责纪检工作的领导，却擅自盖上了局党组的大印，签上如下意见：
“市纪委：轻工局党组于12月18日研究，同意电池厂党委意见。是否给本人其他处分问题，待整党对照检查中看本人对错误认识态度决定。”
这份报告上报后，市纪委很快就批示：“同意厂党委意见”。（党的纪检部门能直接对企业行政干部的任免做出决定吗？——编者）
厂长呢，接到市纪委的批复后，怎么也想不通：“既然实行厂长负责制，又为什么非逼我解除孔的副厂长职务？这样搞，还要我这个厂长干什么？”他也写份报告递上去，重申他的看法。
两份报告，观点对峙，惊动了市委机关。然而，谁是谁非，争论不休，始终没有一个一致的答案。
对现实的反思
关于孔祥楷免职的决定，由于意见分歧，实际上没能付诸实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厂长、副厂长的聘任期已满，免职与否已无多少实际意义了。市纪委的同志后来也承认，他们在厂党委要求免去孔祥楷职务的报告上批示“同意”，是不够妥当的。风波似乎已经平息。
但是，记者在这里采访时，接触到一些同志，感到人们在认识上的分歧依然存在，这场风波引起的思考正在深化。
为什么会出现这场风波？有人提供了这样的背景：实行厂长负责制后，厂党委系统的权力相对变“小”了。在评奖、晋级等方面，也产生了一些影响。一些在这些部门工作的同志感到憋气，他们问：“我们的工作岗位是不是组织分配的？”“政工干部的贡献如何衡量？”尽管这个两千多人的工厂在实行厂长负责制之后已发生明显变化，1985年在原材料涨价的情况下，仍然获得二百九十四万元的利润，产量居全国同行业第二位，但一些干部的情绪，还是通过某种方式反映出来。职代会评议干部就是一个机会。
厂党委书记田树芳对记者说：“1984年开始，我就把大权交给厂长了。（应该是行政管理方面的权力。——编者）但从去年春节，我听到外边的说法有些变化，以为可能是走快了，走猛了，所以，我后来的工作可能出了毛病。”据了解，田树芳和厂长徐克甫，过去无论是工作关系还是个人关系都不错。分歧是认识上的，焦点是对党管干部和厂长用人权之间的关系理解不同。“厂长的权力是否太大了，连市纪委也可以不听？”有人责备厂长。“既然是厂长聘任副厂长，未经厂长同意就免副厂长的职，与制度不合吧？”有人责怪书记……不同的认识，从上到下存在着。（这种情况，恐怕并非安阳电池厂所特有，随着改革的进展，观念转变问题已经提到人们的面前。——编者）
安阳市一位领导同志表示了这样的顾虑：“按理，在这场风波中，我们也觉得厂长是对的，但全市还有那么多企业的书记哩，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情绪呀！”这也许是这件事情长期议论纷纷，领导议而不决的一个原因。（在贯彻执行某项制度时，考虑到实施中的具体问题是完全必要的，不然实施不力会导致某种反复。但上级机关首先要明确是非。正象人们讨厌过去时兴过的书记“抓革命”，厂长“促生产”的模式，我们现在也反对那种厂长“搞改革”，书记“想不通”的模式。——编者）
记者的感受是：推行厂长负责制，实行党政分开、政企分开，既是经济体制改革，又涉及观念更新。看来，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其深刻性也许就正在于此吧。（确实应该沿着这个方向思考下去。——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