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技术革命中的观念变化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

新技术革命中的观念变化
吴季松
高技术和软科学的发展以及相应的观念更新，在当前欧、美和日本的科技界是最引人注目的变化。1985年，我在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多学科综合研究”的考察期间，调查了美国、日本、法国、瑞典等国家的五十个单位，每到一处都有较深体会。
骄傲与谦虚
瑞典是个近一百七十五年来没有发生过战争的国家，长期的和平环境陶冶了人们的性格，似乎人人都谦逊、平和，这是瑞典人民的一种美德。
当我会见一些在瑞典的硅谷——希斯达工作的科学家时，他们对我说：“传统上把‘谦虚’解释为发表观点不要锋芒毕露，同仁相处必须谨小慎微，不要有过分的想法，不要有突出的行动。在过去，这可能是有道理的，因为，单一学科的知识严格地由浅入深，学院式的科学研究方式绝对固定，资历和合作关系是起决定性作用的。而七十年代以来，多学科综合研究急剧发展，研究方式迅速改变，实验技术空前提高，科学研究和生产技术的关系日益密切。从而，一些思想开阔的人在边缘和交叉学科地带破例地取得了成就，一些大胆尝试的人在研究和生产的结合上‘不规范’地取得了成功。如果这些创新者在起步的时候被认为是骄傲的话，我们需要这种‘骄傲的人’。”
瑞典皇家工学院发明研究所更对此做了理论上的阐述：“所谓谦虚是对知识的谦虚，而不是对无知的谦虚。一个人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也不学习新知识，而只有一个谦虚的外表，实际上是最骄傲的人。”这些说法未必全对，却发人深省，尤其是使人更深刻地认识到“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号召的深远意义。
个人与集体
二十年来，世界的经济学家们几乎无一例外地认为，日本的小组工作方式是日本经济迅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这种忽视个人作用的集团工作方式非常符合钢铁、汽车、造船以及家用电器这类大规模成批生产过程的需要。然而，最近连日本国家高级研究所的教授们也直言不讳地说：“如果不改变日本在科学技术上过分地依赖于集体工作、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个人创造性的现状，日本将在新技术革命中落后。”
英国的一个科技政策研究所认为：高技术的发展取决于发明和革新，而发明和革新的来源是个人创造性（不排除自愿结合的两三人小组的创造性）。一个先进的研究集体支持、发展这种创造性，而一个落后的研究集体扼杀这种创造性，社会上有义务支持革新者脱离落后的集体，充分发挥他们个人的科学创造性。
在日本，大多数的研究集体，非但不是落后的，还在过去二十年中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然而，现在从日本政府到科技界都高度重视怎样才能把个人创造性从集体中进一步解放出来，并在集体中发展，把它看成是科学立国、保持领先的重要措施，这一点是值得人们深思的。
自由与纪律
在美国的科技界中，选择课题、人员流动和取得经费等方面的自由是人所共知的，硅谷更是一个典型；然而，在我访问硅谷的时候，却不断听到“道德和纪律”的呼声。
当我在一个公司了解人才选拔的情况时，刚巧遇到一个研究人员因为散布流言蜚语、造谣中伤他人而被辞退，公司负责人说：“这和盗窃没有两样，盗窃也无非是不通过或少通过劳动来获得利益，大概没有比造谣更轻巧的不劳而获了。盗窃只能偷走现金，而嫉妒和陷害却毁了我们的人才，我们一切利润的来源。”
真正尊重专利权、版权，维护信息共享、设备公用，辅助人员应该忠于职守，老一辈有义务扶持新人，已经成为高技术发展中所必须遵循的职业道德规范，这一点已经被越来越多的欧美科学家所认识，而且大声疾呼，形成了一种社会舆论。
决策的民主化和科学化
个人的、随机的、孤立的决策方法在世界上延续了几千年，在欧美也是从四十年代才开始改变的。由于决策所要处理的问题内容复杂性、时间迫切性和问题连续性都空前提高，在今天，不以新的观念、新的方法来决策，正确的决策已难以做出。
在欧美，决策的民主化就是用集体决策来代替个人决策，决策的科学化就是用程序的、系统的决策来代替随机的、孤立的决策，决策的科学化是真正实现决策民主化的基础，只有在共同知识的基础上，以一定的方式组织决策的参与者，才能做到各抒己见、取长补短、正确决策。决策的核心已由几个决策者扩展为由决策者小组、研究班子和专家咨询委员会组成的三位一体的决策集团，决策讨论的对象是研究班子以应用系统分析、可行性研究等现代方法调查研究得到的决策方案。以前的决策过程是以个人经验和情感为依据的各执己见的争论会，而新决策过程是对以知识、信息和经验三结合为基础得出的方案的科学论证，尽可能排除个人好恶的影响。
七十年代以来，新决策方法在欧美和日本的政界、经济界及科技界被越来越广泛地采用。瑞典的科学研究和经济发展的决策过程提供了正、反两方面的例子。瑞典把生物和医药技术选为新技术革命的优先领域，是对瑞典科研基础、财力、物力以至气候、生态做系统分析的结果，进而找准突破口，使瑞典这个八百万人口的国家能在生物和医药技术的许多方面居于世界的最前列。然而，连瑞典这个有民主传统的国家，决策也难免失误，七十年代大力发展造船工业的决策就是一例，当时尽管也做了科学分析，却未能全面考虑到八十年代激烈的国际竞争。今天，由于瑞典劳动力昂贵，政府财力有限，不少造船厂已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倒闭。但是，由于这个决策是按程序做出的，评价、监督和反馈系统健全，所以发现较快，而且责任分明，原因清楚，从而使瑞典各界都能真正引以为训。当时的决策者之一、瑞典哥德堡城市造船厂副总经理沉痛地对我说：“我们两代人都会牢记这一教训。”
决策民主化和科学化的关键在于尊重知识和尊重人才，在于尊重具有新专业知识的新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