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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酒在心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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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9-18
第8版()
专栏:

滴酒在心头
吴家豪
爱好人人有。有某项爱好往往成为个人炫耀的资本。但好喝酒似乎难以公之于众。不过细细想来,任何爱好都不是从娘胎带来,追究一下其成因,对认识自己及认识社会或许有益。
我的父亲是滴酒不沾的教书先生。我从小便受到不可与酒结缘的教诲。后来与书本告别,下乡接受“再教育”,却接受了喝酒有好处的劝告。劳作一天回来,腰酸背疼,四肢乏力,一进寄身之所就倒在床上懒得动弹。但眼睛刚闭上,脑门却敞开了……思念病危的慈父,预测难卜的命运……日日如此,难以成眠,就到公社卫生院求医。大夫双手一摊:“这可难办,安眠药麻,可暂时起点作用,但不能久服,也治不了疲乏。”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买瓶高粱酒试试,每天收工后喝上一杯。”高粱酒买不起,我踱进供销社,买了瓶“地瓜烧”。
秋夜,月亮不知躲哪儿去了。摇摇晃晃的烛光下,我找不到酒杯,就用汤匙盛满酒。浓烈的酒味不仅刺鼻,而且刺得眼睛生疼。皱皱双眉,猛仰起头,硬吞了一大口,呛得我连连咳嗽。随即有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咽喉流下,一直到胃,烧得我象要撕裂五腑六脏。我连喊:“上当,上当,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带着满身泥巴就往床上躺。昏昏然中,有一股暖流在全身缓缓蠕动,痒痒的,酥酥的,宛如母亲在轻轻抚摸怀中的宝宝……第二天醒来,疲乏和烦恼仿佛都与酒气一起跑走了。这才相信医生的话不错,从此与酒交上了朋友。渐渐的,有了“醉翁”的美称。
恍恍惚惚中过了几年,我回城当了干部。环境变了,喝酒的爱好却再也丢不开。不过,不再喝热辣辣的“地瓜烧”,而改为甜滋滋的葡萄酒。现在,则喜欢大杯大杯的啤酒。当然,喝酒时的心境也大不一样,多在开心的场合。星期日回家,更不可无此君。
日子确实好过了,有时却美酒在口,难以下喉。有一次,随领导下乡检查工作,恰巧来到我过去插队的村子。在乡政府听了一天汇报,大家都象映山红开了花,满脸喜气。晚上,主人设“便宴”招待。说是“便宴”,大家心里都明白那规格,国宴比不上,但决不比办红白喜事的筵席差。不过时下农民生活好了,吃点喝点也没什么,我心里倒也坦然。吃饭前,乘主人还没有安排好“座次”,我到外头转转,呆过的地方毕竟留下了感情。见到一位跛脚的老汉吃力地扛着犁,从村边小路上走来。原来是我的房东,年岁不算太高,但无儿无女,历来是五保户。当初,他二话不讲,把房子腾出来给知青住,后来也没少给我们照顾。我迎了上去,他认出来了,怔了一下,客气地招呼我到他家坐。进屋一瞧,屋内陈设说不上有什么改观,被褥依旧是我走时的那一床。问起来,他口口声声说,如今政策确实好,让农民富起来。他也分了责任田,但没有帮手,难得丰产。这不怪谁,只怨自己没本事。话说得很平静,我的心里却翻腾开了。返回乡政府所在地,屋里的盛宴已开始。杯盏交错,劝酒声此起彼伏。一位本地干部走过来拉住我:“快,就缺你一个了。”入席后,他就嚷着,要我补喝三杯。一杯冒着泡沫的啤酒端到了我的面前。我接过,仿佛闻到了房东屋里的汗酸味,怎么也无法喝下……
乘吉普回到城里的家,我取出放了好久的一瓶白干,倒了一杯,闷头喝下,然后上床。
看来,我与酒的缘分断不了,悲时浇愁,乐时助兴,但不能喝醉了,这一点我还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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