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阅读
  • 0回复

林中慈母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09-20
第3版()
专栏:

林中慈母
本报记者 刘衡
在武汉市举办的一次灯谜会上,有一则谜语把好些人难倒了:“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我走过去一看:“一年一次换新衣,两季开花春夏期,三叶相连朝阳笑,老家原来在巴西。”(打一植物)
真要把人笑死!这哪里是谜语呀?这是儿歌,顺口溜,海南岛的孩子们都会唱的。
这也难怪,虽然人们一生下来,就跟橡胶结不解之缘:奶嘴、皮球、橡皮、胶鞋、自行车、汽车、人造卫星、宇宙飞船……可是,有多少人曾经看见橡胶树呢?连中学的课本都不讲。只有大学的《林业学》才有那么几页。可是,又有多少人读林业系呢?
我想起了在海南岛采访的日子,想起了橡胶园里的科技人员。他们既熟悉橡胶树的外形,又熟悉它的品性——宁肯皮开肉绽,心甘情愿地奉献。当有些人把橡胶树称作“泪人树”时,他们说:“不!它流的不是眼泪,是乳汁。它是母亲,林中慈母……”
海南岛的科技人员就是橡胶树那样的人。用大家爱讲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具有橡胶树的风格。下面介绍的是其中的一位:
叶子落了,掉在地上,一层一层,被埋没,腐烂了。我也有被埋没的痛苦,但我不枯黄。
——种子的话
海南岛保亭热带作物研究所工程师潘藕洁干了一辈子橡胶育种工作。她三句话不离本行:
“种子是生命的起源,增产的内因。母壮儿肥,好种出好苗。橡胶增产与否,种子的因素要占三分之二。其它三分之一的因素是割胶技术、土壤、肥料、管理措施等等。”
“种子的力量是奇特的力量。一部农业发展史,正是人类不断提高种子品质的历史。”
“育种工作是长期作业。发展橡胶时要育种,不发展橡胶时也要育种——为什么不发展?嫌天然胶成本高,不如合成胶嘛!那我们更要加紧培育出高产更高产、成本降低更降低的橡胶树来。”
开始,她跟大家一起在解放前残留的老胶园里,砍掉野草杂树,填平蚁穴兽洞,等待胶树“放炮”。“叭”的一声,胶果炸开,褐色的种子掉下来,他们赶忙弯腰寻找。一颗一颗,捡进麻袋,然后象给火线运弹药一样送到各个垦殖地点。“一颗种子,一两黄金”啊!
可是,这些种子成活率低,产量也低。新中国第一个走进橡胶园的高级农学家徐广泽说:“不能拾到篮里都是菜,必须进行选择。一切生物具有变异性,但是,如果不对它选育,就形成不了新类型。”
潘藕洁跟着徐老师,戴竹帽,穿布袜,扎紧袖口裤脚,从一个胶园跑到另一个胶园,从一棵树前跑到另一棵树前,观察、计算、记录、编号,象大海捞针一样,选择高产的理想母树。她象猴子一样,一跳一跳,爬到高高的脚手架上,给黄豆粒大的雌花授粉,一天要授三百来朵,比绣花还要耐心,比修理钟表还要精细。有时刚授过粉,一阵雨来,只得从头做起。
一个优良橡胶品系能增产几倍、几十倍。可是,从育苗定植到成材开割,要六七年。而一个新的品种经过选育、比较、再选育、再比较直到定型,起码得二十五年。“我们要跟时间赛跑!”潘藕洁哼着五十年代的著名歌曲,在归国华侨、育种专家廖一萍的指导下,学会了芽接技术。他们取来优良母树的芽条,与橡胶砧木连在一起。
国内优良母树太少了,不能老在“矮子里头挑长子”啊,雷贤钟等归国华侨想方设法从国外运回一批批优良芽条。
来我国帮助工作的苏联专家生了气:“外国良种在中国不能保持优势,易受环境影响而变异”,甚至骂他们“崇洋媚外”。潘藕洁十分奇怪:全岛四万多亩老胶园,全是过去从东南亚引进来的橡胶树。四十多年来,还在开花、结果,产量跟当时的东南亚胶园接近,怎么能说它“易受环境的影响而变异”呢?她的丈夫区晋汉和廖一萍合写文章,指出:遗传性是决定产胶量的内因,环境只是外因。一株低产母树在好环境仍会低产,一株高产母树在坏环境仍可高产。能在坏环境高产的母树放在好环境更能发挥它高产遗传性。
廖一萍在1957年被打成“右派分子”,以后被迫害致死。区晋汉在1966年被打成“漏网右派”。批斗会上,“造反派”说:“你思想反动不是偶然的,你的历史也反动。你说你历史清白,谁能证明?”
潘藕洁给“造反派”递去一张条子:“我能证明区晋汉的一切,历史、家庭、思想。”第二天,她变成“包庇右派”的“臭婆娘”,受的虐待、折磨比区晋汉还多。
“哪怕心上插把刀,一心一意为橡胶”。优良的种子在坏环境下,品性仍然优良。潘藕洁下放到苗圃,她亲自给小苗施肥、培土。大检查中,她管的苗圃是全所最好的,要在她那里开现场会,却不让她参加。广播喇叭里,还说这苗圃是广州来的一位青年管理的。潘藕洁听了,十分坦然:“小苗长好了,人们称赞的是小苗,有谁去称赞看不见的种子呢?”那位青年却受不住了,不几天调到了卫生科。
潘藕洁在环境好了的时候,恢复了育种工作,更发挥了她的优势:五十多岁了,她还象猴子一样爬高授粉,给新来的年轻人壮胆、示范。每一年,要建四五个试验区。每建一个新区,不管路多远多难走,她都要亲自跑去,根据地形、土壤等情况,进行周密的设计。
每一年,她要组织工人对三万多株树进行胶水测量,然后比较、鉴定、选择。以前,每割一次,都要测定一次胶乳产量和干胶(去掉水分的胶)含量。工作量大,计算起来误差也大。她分析了大量原始材料,发现:胶树月与月之间产量相差大,日与日之间相差不多。她创造了产量测定的抽样办法:有的一月测一次,有的五到十天测一次。对已经推广和将要推广的重要品种或者特优树,逐刀测产。这样,工作量大大减少,准确率也高了。
海南岛对外开放以后,来参观的外国人一天比一天增多,有些橡胶专家也来了。原先他们听说中国打破植胶禁区,创造了在北纬十七度以北大面积植胶成功的世界奇迹,以为“中国的每株橡胶树都包了草防寒,每株树用绳子绑在木桩上防风。”一看——满不是那么回事。
草、绳子、木桩等等,在植胶初期的确是用过,但这不能治本。最根本的、关键性的、决定性的是种子——三十多年来,潘藕洁等育种家们培育出了几个抗风、抗寒、高产的品种,加上营造的防护林带,能抗零摄氏度的寒冷和十一二级的台风;使橡胶树亩产提高一倍、两倍、三倍,使株产从一公斤升到五公斤。我国工业有了自己的皮肤、腿,成了世界主要产胶国之一。
当人们赞美胶树碧绿、胶乳洁白的时候,同时也赞美这神奇的看不见的种子的力量。(附图片)
潘藕洁(左)教姑娘授粉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