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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小富即安?——深县农村民情调查的启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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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10-12
第2版()
专栏:

为什么小富即安?
——深县农村民情调查的启示
本报记者 凌志军
深县,古称深州,处华北平原腹地,向为粮食产区。单家独户经营,自给自足自乐。对于门外大千世界,纷繁市场,深县人过去很少想,也不大懂。
以桃为例。深州蜜桃有“魁桃”之称,但自古为贡,为礼,极少卖。所以虽有盛名却始终不盛。今年夏末秋初,蜜桃进京,走俏于市。深县人发现,种桃可以发大财。县里计划,五年内把全县五万亩宜桃地全部种桃,那时,仅此一项年收入即达七亿元,为1985年全县年产值的两倍。这件事使人闻之悔多于喜:怎么过去没想到这样干呢!
这样的事在深县还多着呢。假如象高盐场村那样,在千亩盐碱地上种牧草,去年收入七万元,全县数十万亩轻度盐碱地可以增收多少?拿这些草养牛羊,又能增收多少?假如象西景萌村那样办厂,当月建,当月产,八个月即获纯利五十万元,那全县农民又能增收多少?
深县致富的路不算少,不仅有优势,而且某些劣势也能转化。今年春,县里确定发展商品经济的三大突破口:果林、畜牧、乡镇企业,提出“东畜、西果、南粮、北油、中蔬菜”的专业区域规划,前景颇诱人。
不料,在县委4月份发下去的七百份民情调查表上,竟有70%的农户在“你今后三年有何打算”一栏中写道:没什么打算,或干脆什么都不写。他们似乎对近几年的衣食足很满意,对深县大规模发展商品经济的规划并不象所期待的那样热心。
“小富即安”,县委书记高庆英说,“这种思想阻碍着农村商品经济的发展。”
深县所谓“小富”者,是指人均年收入三百五十元到一千元、有条件发展生产的那些农户。这部分人约占全县农民的70%。所谓“即安”,是指某种安心于现状不求发展的情绪。据记者观察,这种“安心”的背后,其实是农民对安全的依恋和对风险的畏惧,而这种心理又出自某种特定的生产方式和经济条件。
牛庄村文汝一家即是这类农户的代表。丈夫在外工作,她本人在乡办丝网厂做工,承包三亩好地,还经营着一个大鱼塘和一个小院落,后者容纳了两口猪,十几只鸡和几棵枣树。四口之家,五业俱全。人均收入千元以上,足可使其安居乐业而无事他求。
深县绝大多数小富户如文汝家一样,已把大部分劳动时间转移到土地之外,但完全离土的人寥寥无几。我问文汝为何不把土地转包给他人,自己专心搞工业或渔业。她摇摇头:“没有粮食怎么行?”原来,她的工副业收入不稳定,时多时少,粮食虽投入多,收入少,却是“保命的东西”。
看来,农民是带着深深的不安全感驶向商品经济大海的。他们何尝不羡慕专业化生产的大船,但是,假如那船翻了怎么办?小留庄那个农民去年办起大规模的专业养鸡场,不就由原来的收入万元户一下子变成负债万元户吗!所以,农民要在自己的小船后面拖上土地这个自给自足的“救生圈”。这样,既可享受工副业的高收入,又有低廉的农产品保驾。农民的满足于小富,很大程度上是这种足衣食而又少风险的兼业化生产方式使然。
兼业的特点是“小而全”。这种生产方式的弊端与它的优点一样突出。记者与农民闲聊时,发现不少兼业农户在看重粮田的同时又流露着对粮田的轻视。“粮食能值几个钱”,他们总是这样说。确实,种粮收入低使兼业农民正在把种粮当作副业。他们不愿向土地增加物质与时间的投入,只在一早一晚偷闲下地,叫作“早晚农业”,不肯不种,亦不肯多种,保自家饭碗有余,增商品粮则不足。
照此看来,兼业这种生产方式,是农村致小富之路,但同时也是农村商品经济发展的致大富的障碍。
跳出“小而全”的自然经济循环圈,而入专业化、社会化的商品经济之境,确有把农民的“安”变成“不安”的必要。马振亚就是一个很不“安分”的人。去年,他承包了村里一百五十亩几乎荒芜的果园,把自己的粮地让给别人,以全部的积蓄和劳动时间搞苹果新品种。一时间,街头炕头,议论纷纷。去年人们摇头:等着倒霉吧!今年人们疑惑,一棵苹果条子竟值五毛钱,我那地里一棵苗才几分钱。马振亚笑着对记者说:“等明年,我的苹果树全长起来,村里人该眼红了。”
从安心于小富到冒险争大富,正是农民从自然经济转向商品经济的艰难但却有意义的跳跃。据县委的同志说,象马振亚这种人,在全县只有1%。但是,这个1%以及周围农民对这个1%的“眼红”,是不是“不安”的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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