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饶的贫困，症结何在？——武陵山区科学考察纪实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富饶的贫困，症结何在？
——武陵山区科学考察纪实
本报记者　吕建中　王友恭
前些日子，我们随同中国农学会组织的一批专家、教授到湘、鄂、川、黔交界的武陵山区，作了为期一个月的考察。
武陵山区跨四省边界，包括四十三个县、市，面积约十万平方公里，是土家、苗、侗等二十多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
全国现有十四片贫困山区，其中九片在长江以南。这次国务院有关部门选择武陵山区作为考察对象，也是为开发治理整个南方贫困山区探索途径。
资源富　教训深
武陵山属亚热带湿润气候区，崇山峻岭中蕴藏着极为丰富的资源。有传统特产桐油、生漆、乌桕、五倍子和多种贵重药材，有珍贵野生动物华南虎、银环蛇等，还有久负盛名的良种畜湘西黄牛、武陵黑猪和沿河山羊等。
已发现的矿产资源有四十多种，煤、锰、铅、汞、磷等储量都居全国前列，石灰石、重晶石、大理石遍地皆是。
这里水能资源极其丰富，具有发展能源和航运交通的优越条件。此外，闻名中外的张家界、梵净山、乌江山峡以及遍布各地的溶洞和瀑布等旅游资源，天造地设地构成武陵独特风貌。武陵山区有这样好的自然条件和丰富资源，为什么长期贫困落后？专家和当地干部群众都认为：地处边远、交通闭塞是影响经济发展的客观因素，但主要的还是“左”的指导思想和政策，使山区自然生态遭到比平原地区更为严重的破坏。考察组一路所见，昔日林深树密的群山现在大半是荒山秃岭，或者只长些稀疏的“小老头树”；有些山头经多年风雨剥蚀，裸露的岩石象鳄鱼牙齿，山下是垒垒砂石丘，什么东西也不长。据铜仁地区的考察资料，每个县一年流失的土壤不下五百万吨，按二十厘米土层计算，一年就有相当于五千亩土地流进了长江！
自然生态的破坏带来日益频繁的自然灾害。这里，六十年代以前一般十来年有一次干旱，现在差不多三年两旱，且常是水旱交替，以致粮食产量低而不稳。桐油一亩只能收到几斤，畜牧业也因缺饲草而衰落下来。结果，弄得每个县长期靠补贴和救济过日子。
观念变　办法多
考察中，专家们认为，从改变生态环境入手，尽快走上良性循环轨道，是开发治理武陵山的一条根本途径。
当地有些同志过去更多地看到武陵山区破坏严重的一面，可是，凡到北方山区和黄土高原参观考察过的，都改变了看法。他们认为与北方山区相比，武陵山区气候温暖湿润，四季宜农宜林，植被恢复较快，有条件比北方山区开发治理得更快些。事实上，从已经出现的不少好典型来看，只要政策措施得当，依靠群众实行封山育林和退耕还林，一般三五年就能见到效果。
从现有的典型经验看，最好的办法是科技扶贫，把资金和技术配起套来交给群众。有些长期靠吃救济的贫困村寨农户，一旦掌握了一两项实用的农业科学技术，稍给一些启动资金，完全能因地制宜地把当地的优势发挥出来。
在科技扶贫中，人们发现扶持千家万户发展庭院经济，最适合当前贫困山区的生产力水平，是一条投资少、见效快、经济效益高的脱贫路子，值得大力推广。这里的庭院和四旁隙地比北方宽裕得多，可以综合发展以立体型种养业为主的多种经营，可以充分发挥家庭劳力的作用。农户对自己的庭院经营精细，舍得投资投工，经济效益一般比大田要高几倍。
政策明　科技兴
开发治理山区同样要“一靠政策，二靠科学”。科学技术在适合山区发展的政策下才能充分发挥作用。
武陵山区广大干部群众迫切要求改变那些“平原山区一刀切”的政策，给予适当的经济优惠和特殊照顾。当前最现实的是围绕着科技下乡，选择那些投资少、见效快的项目给予政策保证和经济扶持。
——推广农业先进技术，尽快解决粮食问题，是协调粮林矛盾、加速山区开发治理的一个战略性重大课题。多年来，国家年年拨发大量退耕还林粮、款，收到的效果却很小，不少地方毁林开荒甚至越来越严重，主要原因就是群众的吃粮问题没有解决好。从外面调进的粮食，加上运费比当地市场上的粮食贵得多，群众下山搬粮也十分困难，而群众自己种粮收成低而不稳，他们只好扩大开荒，广种薄收，破坏生态环境，由此造成的恶性循环总难扭转。解决这个问题的最有效途径就是推行农业先进技术，提高大田单产。有些村户，更换了良种，或者使用塑料薄膜覆盖，粮食产量成倍提高，退耕还林也顺利实现。广大群众要求解决塑料薄膜等“造血”物资，有关部门却说他们还不起贷而不予解决。这是当前亟需从政策措施上解决的一大问题。
——开发山区迫切需要技术力量，眼下尤其需要中级和初级技术人员，而武陵山区现有的大批技术人员却窝在机关里，发挥不了作用。这是什么原因？原因很简单，地方财政困难，常把很少的一点专项经费用于人头费，结果连干部出差、下乡的差旅费都没钱开支。同时，上面规定的汽油使用指标也是平原山区一样多，形成这里的车船常因缺油而停驶。这些在平原地区看来不成问题的问题，在这儿却成了捆住技术干部行动的绳索。这种情况是身居城市和平原地区的人所想象、体会不到的。
——武陵山区目前在开发资源当中存在着另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就是由于缺乏技术，往往把资源优势变成了商品劣势。烟叶是武陵山区的一大优质资源，可各县的烟厂大都因为产品质量差而销不出去。皮革是湘西的传统特产，而吉首制革厂由于技术和管理跟不上，连年亏损，濒于倒闭。去年，该厂和上海皮革制品单位联合，请来十一名技师，经营十个月，就拿出了国内第一流产品，把上年亏损的一百八十万元补上，还获利三十七万元。看来在制订优惠政策、发展横向联系当中，引进资金固然重要，但第一位的还是引进技术。不少地方抓到资金就急于上基建项目，往往由于技术问题未解决好，造成资金和资源上的很大浪费。这也是值得重视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