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不透的潜力——闽江口农村采访散记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闽江口一带农村，一种新的经济形式——集资合股企业，发展异常迅猛。有人称之为：众人聚柴火焰高，零散小钱办大事。它的勃兴，展示广大农村蕴藏着——
估不透的潜力
——闽江口农村采访散记
本报记者　吴长生
农村的生产潜力，真是让人估不透。最近到福建省闽江口一带采访，对这点体会尤深。
就说长乐县的乡镇企业：1978年全县产值还只两千多万元，以后每年增加两三千万元，1983年翻到了一亿四。1984年又增到两亿二。而后遇上了加强宏观控制，紧缩银根，该慢点了吧？没有！反倒更快了：1985年整整增长了一亿二！
怎么回事呢？县里同志说：乡、村、联合体、个体“四个轮子”一起转，后两个轮子转得特快。在统计表上，前两年还是零头的联合体、个体，如今却成了挑大梁的——企业数量、产值都占了总数的一半！
哪来那么多钱办厂呢？群众手里的。集资合股办厂正是这一带农民的一大创造。几年来，长乐县乡镇企业总投资大约一亿五千万元，其中“群众手里的”占60％多。
在集资企业最集中的金峰镇，我们走村串巷地看了几十家这种厂子，都挺红火。华阳村毛纺厂，将满一周岁。办厂投资六十五万元，分为十三股，现在已经赚回了三十万元，还上了八万元税。生产的是市面上正俏的各色棒针毛线。“每股五万，你们出得起？”几位股东兼厂领导都摇头。“五万元不全是我们的，我们只是股头，办厂时认下一股，然后分头向亲戚、朋友集资，有出几千的，也有出二三百的。”原来，十三股的背后，站着上百家农民。这十三位“股头”有能耐把钱“集”来，因而自然成为工厂的中坚，负责经营管理厂子。工厂只与股头发生关系，按股分红；各股头与自己的集资户是同样实行共担风险的按股分红还是实行保本保息，就自己商定了。几人牵头，百家办厂。有人说这叫：众人聚柴火焰高，零散小钱办大事。
群众有聚财的本事，也有用钱的道道。大多数厂子为了避免资金分散、尽快增强实力，自愿订了几年内记帐不分红的规矩。凤阳村凤港针织印染厂，三年前开办时，是先用集起的十八万元买设备、购原料，在股东家里投产的。而后他们只开工资暂不分红，如今已积累起近百万元的资产，年产值超过三百万元了。华刘村经编厂，今年春天才开张，全村80％的户投了资，四个月就赚了二十多万元。周围农户见此，纷纷提出入股。他们就用赚的钱与新伙伴合股又办起一个毛织厂。现在，多一半机器还没装完，几台装好的织机就“嚓嚓”运转、出产品了。
离华刘不远的双珠下村简直变成了“工业村”，也是这样一变二、二变四地“滚”着发展起来的。五十四户的村子竟办起了十一家工厂，年产值达五百万元。他们从本村滚向外村，已经向外投资、合股办厂啦。我问一位农民，暂不分红，把钱放在厂里放心吗？他说：分回来放着不派用场是“死钱”，放在厂里是“活钱”，能不断长钱，不更好？去年，许多地方资金叫紧，金峰镇却新办起一百三十家企业，其中集资、独资办的占一百一十二家，投资近两千万元，占投资总额的近80％。
集资办厂，办厂赚钱，赚钱再办厂。在这种滚动式的发展中，农民创造财富，积累资金，而且锻炼了大批人才。光华阳村，就出了三百多位办企业的能人。
其实，集资合股办厂，不单在金峰镇、在长乐县，在其他许多地方都能看到。福州市郊城门乡龙江村的五十二家企业中，集资合股的占了四十一家。前年这个村的工业产值是二百多万元，去年一下增到七百六十三万元，今年可以上千万。增产的主力正是集资企业。有意思的是，这些企业的车间多是农户新盖起的住房。工厂按工序分设在几户；一户的楼房，一层居住，另两层办厂。这种现象极为普遍。村干部把这叫“庭院工业”。我想，这大概也正是集资企业发展快、生命力强的一条重要原因。
合股企业的骤兴，显示了农村中资金、人才的潜力。但潜力的发挥，确有一定的外部条件。不然，农民藏财匿富尚唯恐不及，谁肯放开攥钱的手？谁又敢出来充当集资的“股头”？金峰镇一些靠运销发了点财的农民，就有好几年是以种种借口，长期躲在外乡的。
近几年来，这一带的领导作了大量改善环境的工作，才使农民的心逐渐放宽，投资办厂的劲儿越来越足。还是说长乐。1983年，零星办起的集资厂子赚了大钱，多数农户不摸底，处于观望状态。县领导察觉后，很快做出了支持发展商品生产“十个允许”、“三个鼓励”的具体决定，明确表示支持个人或合股办企业、搞运销、搞承包。还专门把决定印了几万份，在农村广泛散发、宣传。这一招很快使观望的农民开始行动。去年初，国家搞宏观控制、紧缩银根，农民心里又打鼓了，以为政策要变。县领导开始也有点发虚，后来通过学习、调查研究，取得一致的认识，又果断地作出决定，公开宣布对乡镇企业实行发展速度放开、企业体制放开、企业规模放开、分配形式放开、集资办法放开、招聘工人放开等政策。这场及时雨，扫去了农民心头的愁云，带来集资合股企业的更大发展。
鼓励党员、干部带头干，是长乐坚持的又一条。华阳村的四十三名党员中，三十八名投股办企业。村党总支副书记陈仕清兄妹四人，合股办起经编厂和印染厂，招聘工人一百多，去年向国家交税达二十万元。我问他有什么体会？这位三十多岁的书记腼腆一笑，说：“过去，怎么动员，也没人听。现在，我带头干了，不用多说，大伙就都跟着干起来。”
“说实在话，对农民发展商品生产的这种快速度，我们根本就没想控制。”长乐县委邹宝官副书记讲得非常坦率，“用的是农民自己的钱，原材料他自己找，产品他自己销，创造了大量财富，活跃了市场，富裕了农民，快点有什么不好？我看是求之不得的。”有这种开明态度，再加上努力为农民创造良好发展环境的实在行动，何愁农村蕴藏的巨大资金、人才、劳力等潜力，不能充分发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