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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上的“污垢”——张东辉不幸遭遇的症结所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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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10-31
第2版()
专栏:

一位治厂有方的厂长,只因触犯了关系网,结果遭到了类似“文革”中的一系列打击和迫害。这一事件说明:当前,健全民主和法制是何等的重要。这将有助于清除少数领导者手中——
权力上的“污垢”
——张东辉不幸遭遇的症结所在
本报记者 段心强
新城子区的汽车修配厂虽小,在沈阳市所引起的议论却大。
议论的中心是它的兴衰:
原来,这个百十号人的小厂象有一种“特异功能”,在不少汽车修配厂关停并转一片萧条中,生气勃勃。国家规定的各项经济技术指标统统完成自不待说,组织试制的汽车胶管卡子还进入国际市场,为国家挣得了外汇。
可是这两年,一个好端端的厂子说下来忽拉一下子就下来啦。已欠二十九万五千元外债没法偿还不说,每月发工资都犯愁。整个企业处在困境之中。
症结何在?
事实给人们上了实实在在的一课:
领导有病 下级身上开刀
前几年,汽车修配厂经营好,又有“国营”这块金牌,许多人都想往里挤。谁能进去?最后在“权力”上见了高低:上至原区委书记的妹妹,下至公安局科长的妻子,有头有脸的干部亲属几十个,占了半拉工厂。
市场竞争激烈后,汽车修配厂开始不景气。驾驶员出身的代厂长张东辉深知生产中的弊端,也知道该如何治理。但他毕竟只三十多岁,是运动场上的一名新手,不知道“吹哨子的”厉害。他不管各人的背景,精简一半非生产人员,组成精干的、办事效率高的生产指挥机构;针对八级工资制的弊病,把工资和奖金捆在一起,搞计件工资;试制新产品——胶管卡子……一下子把企业搞活了。
改革有时要改掉一些人的既得利益,而这些利益又往往是靠权力取得的。厂党支部书记侯久让看到张东辉开列的裁减冗员名单,为他捏了把汗:原区委书记的胞妹、工业局党委副书记的爱人……这些人被减下去,是要触动全区的神经中枢的。
工资改革后,工业局副局长傅永秀的儿子傅长辉还是我行我素,迟到、早退、旷工,还在工作现场喝酒喝得两眼通红,三句话没说到一块就动手打人。厂里一致要求扣发他当月的工资。张东辉怕副局长找麻烦,稍作让步,只扣发五十块钱。
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副局长傅永秀来到工厂,话里有话:“听人反映,你们的奖金发得不大合适呵,怎么多的那么多,少的那么少?”
老实厚道的侯久让,在原则上却棱是棱、角是角:“局长,你要代表个人来,这事不好说;你要代表局领导作指示,咱服从。但也不能只补发你儿子一个人的奖金。”
傅副局长故意避开侯久让的问题,扭头问张东辉:“你的意见呢?”
张东辉直截了当:“该扣。只能这样办!”
傅永秀碰了钉子,拂袖而去。
不久,他儿子傅长辉一把抓住正在检查工作的张东辉,一拳打在脸上,张东辉眼前一黑,昏倒过去。群众把他抬到办公室,傅长辉掂砖赶上来,又砸烂了玻璃。接着砸了财会室、技术室、厂长室,把厂长办公桌砸个稀烂,还想从书记手里抢走合同销毁……
党支部书记侯久让打电话给公安局,值班人一听是副局长的儿子,就漫不经心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张东辉的爱人咽不下这口气,找到区委主管工业的副书记刘成玉,刘却说:“我是傅长辉的姑夫,需要回避!”又找工交部长,部长根本不接见……
新城子区也不是没有主持公道的人,原区长李兆祥听说此事后指示:“要处理!”遗憾的是他不久被调走了。
改革者有苦难言的是改革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他就找借口整你。张东辉几经曲折,该精简的人员精简了,该罚款的罚了,该拘留的拘留了。可事后,区政府的调查组进厂了。不久,把张东辉叫到区里,列出三条错误:一、不民主,个人说了算;二、有经济问题;三、作风不正派。新区长吴贵民找到张东辉,把一摞材料往桌上一摔说:“有个姑娘出证了。你到人家家里去是怎么回事?”
张东辉受到污辱,说话斩钉截铁:“区长说话要负责任。我的态度是:一、工厂叫我负责,我说话不算数怎么行?二、如有经济问题,开除我的党籍;三、若是污辱过女同志,愿坐牢。”
吴区长见张东辉顶撞自己,轻蔑地说:“你一个小厂的副厂长,我整不了你?”
张东辉也没好气:“随便。咱们法庭上见!”
吴区长立刻召集公安局长、检察院长、法院院长会议,指示成立专案组,对张东辉立案侦破。几个老公安人员虽然愕然,但还是服从了。他们高效率地组成专案组,开进工厂。一个副区长当众宣布:“党委决定,把张东辉调出汽车修配厂,对他审查。”
群众对这种做法有意见,又不敢直说,私下议论:“领导有病,在下级身上开刀。”
指鹿为马 栽赃骇人听闻
“逼供信”,早已成为众矢之的,可在新城子区却被当成一份“遗产”继承下来。
汽车修配厂不过巴掌大,专案组却有十七八个人,还有骨干队伍。一时间,厂里人心惶惶。一些人对党的政策产生了怀疑:不是中央有话,不搞政治运动了,怎么又搞“文革”那一套?
新城子区一些领导人不顾人心背向,指示专案组加快侦查。专案组成员上来就给女工们来了个下马威:“张东辉不久就要入狱,送往新疆。”“出证的就是好人,不出证的就和张东辉有问题。”向大家头上先泼一盆脏水,使人人产生“在劫难逃”的心理。接着一些人开始了游说:“张东辉不是处分过你吗?现在是告状的时候了,我领你去告他。”有的公开煽动女工诬告:“你去给张东辉安一件事,向公安局说,张东辉恐吓你,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说这是在收发室说的。其实没这么回事,组织又无法核实,叫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更叫人吃惊的是搞逼供信。一个老实、纯洁的女工不承认与张东辉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专案组内的公安人员竟审讯她十个多小时。她的父亲来看也不让见。最后这个人指着吉普车说:“承认不?承认了放你回家,不承认就送你去劳教。”姑娘看着吉普车发抖,被迫在预先写好的证词上按了手印。
专案组就靠这种手段,得到三份“理想”的证词。张东辉从生活作风问题变成了流氓行为,又一下子上升到“强奸未遂”。区政府听取汇报后,很快决定对张东辉劳动教养,并放出风声。
“决定”形成的当天晚上,张东辉从半囚禁的工业公司回到家里,妻子已做好一桌丰盛的酒席,家里来了许多人。张东辉觉得奇怪,一问,不少人哭了。原来大家在为他“送行”。本来一直坚信会真相大白的张东辉,一下子陷入失望,眼前一片黑暗,长叹一声,挥泪写下离婚书,让年轻的妻子带着孩子改嫁,待他出狱后再告状。
区公安局怕以后承担责任,把案卷送市公安局汇报,老公安人员张文魁一向秉公办案,仔细听了汇报,当场表态:“证词时间不准,概念不清,要复查。你们执法,怎么不懂这个?”
请示的人们败兴而归。区里仍不甘心放过张东辉。一向声称回避的区委副书记刘成玉一反常态,直接出面要纪委干部凭专案组的材料拿出处理意见。干事于保乐翻阅了三百七十六页卷宗,认为有许多材料需要进一步核实。特别是企图强奸一事,旁证的时间、地点都对,但没说看到的人是谁,应让目击者实地辨认一下。旁证者一见张东辉,连连摇头:“不是他,那个人我认得。”“叫什么名字?”旁证者刚要说,专案组的公安人员连忙示意,不让说,故意造成悬案。
最重要的事实被否定之后,按说应该一个个落实其他问题了。可区工业公司党委却急急忙忙宣布了对张东辉的处分:一、留党察看二年;二、撤销党内职务;三、由全民干部转为集体工人。
张东辉提出申诉,区纪委责成吴文兴、李宗明两同志复查。专案组毕竟不能一手遮天,两个揭发人也都说了真话:“证词是假的。”两个复查人立即写出实事求是的报告,提出应当给张东辉恢复名誉。谁知,调查报告打上去以后,不但没有引起重视,调查者反被调查了一番。
横拦竖挡 不给改革者出路
张东辉被“罢官”以后,没办法进行改革,又不甘心从此沉沦,便开始搞产品更新。在市场竞争中,他过去设计制造的汽车胶管卡子已经落后,张东辉想回厂搞第二代产品设计,可工厂不让进。他在家设计出一种新型产品,要求回工厂搞试验。工业公司党委书记下了禁令:“汽车修配厂不能回去,工业系统的任何一个厂也都不能去!”
张东辉百思不解:“连在押犯人都可以搞科学试验,为什么不让我搞技术革新?”
他带着图纸,到村办工厂找试制单位。东五旗村早就知道张东辉研制的新产品进入了国际市场,对他信得过。他怀着一腔感激之情,每天披星戴月往返四十里,在这偏僻的农村试验了四个多月,生产出三个汽车配件新产品。沈阳汽车配件贸易中心一见这些产品,当场拍板成交:生产多少,包销多少!
东五旗村办工厂兴旺起来:张东辉却被原单位停发了工资。理由是他设计的新产品影响了修配厂产品的销路,使工厂处于困境。
这真是绝妙的讽刺。汽车修配厂的困境仅仅是新产品招致的吗?事实是,汽车修配厂的领导把张东辉的一系列改革措施推翻,重吃大锅饭;被精简的人员一律复职,办事效率低;被扣发的奖金一律退回,助长了歪风邪气;新厂长用公款给自己买了一套商品房,贪图个人享受,放松了对生产的管理。这才是工厂出现困境的症结所在。
中共辽宁省委对张东辉一事很重视,省委副书记、代省长李长春作了批示,新城子区组织人员进行了复查,搞清了专案组制造的冤案,纠正了工业公司党委的错误决定,明确张东辉为全民干部。虽然真理战胜了邪恶,但过程太长,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人们要求缩短这个过程,希望少付出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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