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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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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6-12-09
第8版()
专栏:

  心血
  王维洲
我住的大院,梦幻中的别墅,被重重翠柏碧杉笼罩得绿茵茵的。只是后面崭新的一座蛋青色大楼,曾经喧闹了一年多,不分昼夜,常常搅得我睡不好——睡不好,也透着心底的乐。而建设者更是快活,我常常听见男工滑稽的怪叫和女工开怀的畅笑。如今院里冷清了,有时外边来一个生人,便很容易引起本院居民的注意。
看,现在款款走来的两个年轻女子,都穿枣红色尼质上衣,藏蓝纯毛裤子,笔挺,崭新。她俩挨挨擦擦,悠闲而又笑眯眯的,小手指头翅起来,嗑着瓜子儿。
这是谁呢?
只听那娃娃脸儿的说:
“呀,这楼,都住上人了!”
“真积极!好象晚住进一天,就吃满大亏似的。”另一个圆脸儿的笑。
“那当然。新房子,东西摆起来阔气。若是等着结婚的小俩口,更迫不及待。”娃娃脸很羡慕。
圆脸儿含着诡秘的笑,溜一眼娃娃脸儿道:“正是正是,你那位从东北来看你的时候,这楼玻璃还未嵌上呢。挂上个白床单儿,你们就住上了,也够急的!”
“通!”圆脸儿挨了一拳。她一边笑着吐瓜子皮,一边闪开了身子,免得再挨第二下子。
“建楼不是住楼人”。娃娃脸儿自言自语,象在吟诗。
圆脸儿一边仰头端详着楼,一边点着头说:“真的,我看看都舒服!”
这时,我在心里笑出声来。只是她们不会明白,我也是个建过楼的人呢。二十年前,我是一个年轻的电工班长,带领五六个电工,在一座五层大楼里攀上爬下,穿墙打洞,装配了所有的电器导线。我觉得那是当时我们那地区最漂亮的楼。
十五年后的一天,我还去看过。在大楼长长的走廊上漫步,仰视着那一排整齐的塑料电缆线,感到那么亲切,每一段线都经我手摸过。这些线也好象仍然认得我,一条条仿佛是眯直了的笑眼。
假如,这时候有一个人能认出我来,跟我谈谈这些线路的施工,我会更激动。假如他递给我一杯清茶,或者夸奖一下这些工程的质量,我想即使要掩饰,也会不小心落下泪来。
然而那次我把五层大楼走遍了,却没有人注意我。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工对我奇怪地看了看,便匆匆走入一个工作间去了。
我独自离开大楼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怅惘。那天晚上,我记了一篇长长的日记。包括建楼时一幕幕艰苦和快乐的工作情景的回忆,还有那些友伴们,此刻都在哪里?都在想什么呢?
现在,我看见这一对儿穿新装的女工,象两只悠悠闲闲的鸟儿,说说笑笑,嗑着瓜子儿来看她们建设的大楼,我好象和她俩的心相通了。
她们回去之后,也会各写一篇日记么?我不知道。或许不会。她们不象我当年看自己的活儿那么悄悄地观赏,默默地体味,偷偷地享受内心的充实和怅惘。不会的。她们有她们的方式——爽爽朗朗地议论,快快乐乐地指点,旁若无人地欢欢喜喜。这是八十年代的方式。
比起我来,她们的欢愉是敞开的,她们的自豪感更强烈。因而,她们有魄力取得更多的这样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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