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苗族老人的胸怀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一位苗族老人的胸怀
我们对贵州省龙里县羊场区摆省乡新合村苗族农民唐启坤，十三年前在坟堆里捡得一婴儿，现抚养成人送还其生父母一事早有耳闻。之后，我们又在贵州的《青年时代》杂志上，看到“‘死’后十三年，今朝又回归”这一感人肺腑的消息，禁不住其感染力的招引，由贵定县乘长途汽车来到龙里县羊场，天黑时赶到弯寨乡借宿一夜，次日步行了五个小时才到了唐启坤家。
唐启坤的小儿子大胜告诉我们，“阿爸出早工快要回家吃早饭了”，正说着，只见一个银须白发的驼背老头走了进来，从他那微笑着的慈祥面容上看去，我们断定他就是唐启坤老人。我们迎上去握手，老人极不习惯地把手伸给了我们。握着他那粗糙多茧、终年劳动的手，尊敬之情油然而生。
我们向老人说明了来意，他却说：“你们为了我跑了这么多路到偏僻的小村来，辛苦了。”接着，朴实、憨厚的老人向我们讲述了他难以忘怀的十三年前……
那是1973年4月6日中午约十二点，五十二岁的唐启坤与弟唐启森，赶着为队里从邻县惠水三都买来的一头牛来到惠水城边的望城坡，此地离他们家——龙里羊场摆省的糯米寨还有六十里地。路如此之远，唐启森脚患有风湿痛病，怕影响赶路，便叫懂得医方的哥哥唐启坤上坡采药止痛再走。
路坎上是个乱坟地。唐启坤刚走了上去，蓦地听到婴儿的挣扎的啼哭声。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唐启坤便惊疑地寻找起来，很快他就发现哭声是由一座新坟里传出来的，片刻间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就叫来了唐启森。兄弟俩用手扒开薄薄的坟土，撬开木匣，抱出一个已复活了的小男孩。唐启坤兄弟俩商议：一时在偌大个县城很难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误了回家的时间，赶着牛也不便借宿，因此决定把孩子抱回家由唐启坤抚养，日后再寻机会送其回生父母的身边。就这样，唐启坤脱下一件衣服把孩子包上，兄弟俩轮换抱着孩子往家里就走。一路上他俩心里好不畅快，故而在路途中给这死而复生的孩子起了个象征性的名字——唐有生。
唐启坤回到家里，把幸拾有生的经过告诉了生产队的领导，要求给孩子上户口。然而在那种勒着裤带过日子的年代里，虽然众人明知象唐启坤这样有三男二女的农家，是绝对不会再去抱人家的孩子，给自己增添经济负担的。可是没有人理解他，有生上不了户口，成了村里的“黑人”。这一来，唐启坤老两口和大儿子唐大国三个劳力，担负着全家八口人的温饱就更加艰难了。
然而尽管唐启坤一家面临着困境，全家却没有谁怨他抱来有生，更不认为有生是多了的“饭碗”，相反的倒是对有生更加疼爱了。全家人随时都在以“只要一家人能过一天，就要让有生过好这一天”为信念，决心把有生养大成人。
两岁多的有生自从来到这个普通善良农民家庭里，全家人都把他和一般大的大胜（唐启坤的小儿子）当成孪生子来抚养。在家里，两个孩子分左右偎依在母亲怀里，吸着母亲的乳汁；下地劳动时，母亲背有生，父亲就背着大胜；若是外出做客，兄弟俩就被母亲或父亲背一个，抱一个地出门。唐启坤老两口经常把两个孩子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对双生呢！
这对“双生”能健康长大，离不开唐启坤夫妇的精心抚养。就在有生来到这个家的第二年初春，他和大胜同时在几天里出疹子。白天，母亲在家守候两个孩子，父亲就跑到二十里外的公社卫生所去求医抓药；夜里，两位老人就陪着两个孩子“病”在床上通夜不眠。唐启坤一家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儿子拉扯到了入学的年龄。尽管唐启坤老两口还未能穿上一件象样的衣服，可是有“眼光”的唐启坤，还是设法把两个孩子送进了学校。
几年以后，由于有生和大胜兄弟俩学习刻苦，双双考入了花溪的甲定中学。
两个孩子从家到甲定去上学，要走约两个小时的路，道路窄小，行走很吃力。唐启坤老人考虑：要是找到有生的亲生父母，能有个好点儿的条件，有生会成才的。于是他把十三年前的事一一告诉了有生，尔后他又叫已在惠水县安家的三弟唐启森，就近打听有生的亲生父母。
经唐启森的多方打听，在有关部门的帮助下，终于在去年秋末找到了有生的生父——惠水县委办公室的龙文泽。
今年3月3日，唐启坤忍受着父子分离的痛苦带着有生去了惠水县，将有生交给了他生父龙文泽。龙文泽夫妇看着“死”了十三年的孩子居然长成一个壮实的小伙子，惊喜交集地对唐启坤老人说：“您为我们把孩子养这么大了，也是无法用钱计算的！这大恩大德怎样才能报答得了呢！”
“我要什么钱，要是找不着你们，以后我还不是要为他接媳妇、起房子！现在孩子十六岁了，已是初中快毕业了，我把他交给你们，你们继续培养他读书，我就放心了。”
唐启坤老人给我讲述到这里，他见大胜已经弄好了饭菜，便停下话来招呼我吃饭。这时我发现老人的眼角上挂着泪珠，我们知道他这是在思念有生，便没有再问下去。
归途中，我们不禁想到：一个居住在偏僻山区的普通苗族农民，为他人养子含辛茹苦十三年，竟不要分文酬谢，这不正是一位普普通通老人圣洁心灵的写照吗！
陈禾光　戴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