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乡僻壤的魅力——清河启示录之一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

穷乡僻壤的魅力
——清河启示录之一
本报记者　陈健
清河，一个地处河北省黑龙港沙渍土地区的贫穷小县，近几年却有一批批商贩和参观者接踵而至。这个既无什么名胜古迹，又无什么大工厂、大旅店的穷乡僻壤，哪来的这么大魅力？
北方的温州
“清河——北方的温州”。这是许多参观者临走时留下的评语。
刚到清河，你会感到这地方实在难与温州相比：没有象样的楼房，街道破破烂烂，农民那种饱经风蚀雨浸的土坯房仍然四处可见；没有高大的烟囱和水塔，县城也听不见迪斯科音乐，看不到穿牛仔裤的小伙和姑娘；入夜，没有喧闹的夜市和叫卖声。一个到过温州的清河人说：温州和清河，有一点十分相似——温州人过去因为土地少而流浪四方，清河人过去却由于土地瘠薄常常四出逃荒要饭。
然而，当你在清河住了下来，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你会感到这个土里土气的小县，确有一些与温州惟妙惟肖的东西。
这个人口仅二十七万，其中农业人口占96％的小县，没有什么象样的国营工业，但近两年该县的几种商品，竟在全国排上座次：精梳山羊绒，年产量约占全国出口量的85％，出口日、美、英等七国，去年为国家创汇上千万美元，号称“全国精梳山羊绒中心”；汽车零配件，能生产上百个品种、上千个型号，年产值逾四千万元，被称为“我国农村最大的汽车配件生产基地”；摩托车拉线，销量占全国总销量的60％以上；合金刀具，年产销量占全国的三分之一。
组合成这种“中心”、“基地”的又是些什么样的企业呢？羊绒加工：全县约有七百家，从业人员六千多人，平均每家“工厂”九人左右；摩托车拉线加工：全县生产“厂家”一千七百多，平均每家二人多；汽车配件加工：约有三千个小厂，平均每个“工厂”不到二人；合金刀具生产：八百多个生产点，平均每个点不到二人。以上工厂大都是家庭户办、联户办的。它们之中，有许多你叫它“工厂”、“车间”或“企业”十分勉强。当地有人干脆称之为“摊点”。清河农村总户数不过六万多，这类摊点竟有一万五千左右，摊点的主人是三万二千多农户。而在1983年，这类摊点还不到一千个。摊点群旺盛的生机，正是清河与温州一个重要的相似点。
与温州相象的另一点——市场。清河最大的市场，是与农副产品毫不相关的熙熙攘攘的橡胶、汽车摩托车零配件市场。卖货者大多有一张古铜色的面孔，不少人仍包着老样式的白头巾。但他们能麻利地告诉你滤芯、拉线、垫圈之类的规格、成本、价格和利润。
走进邮局，最繁忙的是包裹托运处——这一点也与温州相仿——农民把自己的商品邮件大包小包地送来，堆成一个一个小山似的。清河县邮寄点数已增加到原来的二倍半，邮车也由以前的两天一班改为一天两班，仍然忙不胜忙。这个偏远小城的邮寄收入竟是整个邢台地区邮寄收入的二分之一！
在杨二庄和戈仙庄，我们随意走进几户农家，主人不是正在谈生意，就是正在梳绒机、压模机旁干活。记者问一个小伙子：“还种地吗？”答：“农忙还下地。不过就那么一点地，用不了多大劲儿。”“种地之外，你一人一年能挣多少钱？”“三四千吧。”旁人说，这个数字打了埋伏。
不管在街头，还是在边远村落，你都可以看到许多新挂的“加工点”、“联营厂”、“福利厂”之类歪歪扭扭的招牌。更能反映商品经济繁荣的当属县乡镇企业局门口，密密麻麻挂了一串牌子：“地方工业公司”、“汽车配件公司”、“羊绒工业公司”、“摩托车配件公司”、“农工商供销公司”、“建筑安装公司”、“建筑材料公司”……一个小小的乡镇企业局，有那么多公司吗？深入一了解，这些公司不但真有，还真起作用。全县数以万计的家庭小工厂，有搞原料的，搞加工的，搞零配件的，搞模具的，搞组装的，它们小而分散，却靠市场有机地联合起来。这些公司正是为成千上万的民办小厂找门路、出介绍、搞服务的。官民结合，相得益彰。
谁在支撑着清河？
清河曾经是个吃财政补贴的县。1983年，县财政收入仅四百余万，支出却近六百万，连工资都难发。这几年，情况却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1986年，全县工农业总产值可达1980年的四倍；农民人均纯收入可达五百五十七元，是1980年的八倍；县财政收入是1983年的二倍。是国家投资建了多少厂吗？不是。县里不多的国营企业经营至今不活，去年1—9月的产值比前年同期下降了25％，税收仅七十余万元。是县里开发了什么新的资源吗？也不是。这里既没有可大规模开发的地下矿藏，也没有水运和铁路，有限的耕地又以沙、碱、薄和多灾低产而闻名。如果说，清河这两年的迅速发展是得力于一种重要资源的开发的话，那也不是什么新的资源，而是长期以来这里就富有的资源——人！
县里的同志告诉记者，现在县财政的近90％来自乡镇企业，而1983年只有27％。有意思的是，乡镇企业税收的四分之三来自于户办联户办企业。有人说：清河经济的命脉掌握在乡镇企业手里，更确切地说，掌握在成千上万个家庭小工厂手里。正是乡村成千上万的“能人”在支撑着清河的经济。这恰好是开发人这种宝贵资源的结果！
这里，有一半以上的农户和农民在务工经商，整个乡镇企业产值中有五分之四以上属户办联户办企业。每六户农民就有一户开办工厂，每十个农民中就有一个在外跑供销。这个过去每天只有三次客运班车的小城，现在猛然发展到三十三次，客货运输实体猛增到二百五十多家，每天的客运量高达一千三百多人次。有人计算过：温州每百人中有六个半人从事家庭工业，而清河每百人中从事家庭工业的人数多达十一人。
这里，“一乡一品”、“一人一技”的商品经济格局已初露端倪。王官庄的摩托拉线，张宽乡的合金刀具、杨二庄的精梳羊毛都颇具规模。在戈仙庄的二千多农户中，有90％的农户自发从事汽车配件行业。
这里，最引人注目的色彩既不在服装，也不在建筑，而在五花八门的摩托车。据不完全统计，仅仅这两年，摩托车猛增四千台左右。摩托车在这里，据说不仅意味着主人有钱，更显示出主人的能干。一个农民告诉记者，三年前，不要说摩托车，连自行车都还稀奇呢。
县委书记段连庄对此感到欣然：“发展包括个体经济在内的民间经济，是我们振兴农村的一篇大文章。做好这篇文章，就能治了穷。”河北省委主要负责同志也认为清河县的发展路子对河北县半数左右的底子较薄的县有普遍的意义。
在一个穷乡僻壤，经济也能走上与温州虽然不同，但又大体相同的快速发展的道路，这是清河给人的一个重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