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勿“纠正”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望勿“纠正”
卓川
这是鲁迅用过的题目，就收在《热风》卷末，是他看了一本整理标点过的《花月痕》发的感慨：“于石印本的错字多未纠正，而石印本的不错字儿却多纠歪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甲子，而类此“纠歪”的事例似乎还没有绝迹。手边有一本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熊希龄集》（上册），随便翻翻，就遇到了好几处被鲁迅谑称为“纠歪”的例子。
比方说罢，熊氏早年的一篇课卷，题目开头是：“宗弼逾淮越江，侵车东至海，其势足以席卷东南……”，实在是文从字顺，并不艰深费解，而且也没有错字。说的是金国大将完颜宗弼统率的兵力渡过淮河、长江，侵略军最东打到海边。经过“订正”，这句变成：“宋弼逾淮，越江侵车〔宋〕，东至海，其势足以席卷东南……”（第9页）这就是说，金兵打破汴梁城，掠去了徽钦二帝，还不算侵宋；越过淮河，还不算侵宋（大约淮河是全国的内河吧）；要到渡过长江，这才侵犯宋朝了（大约宋金是划江为界吧）。
此类错讹甚多，恕不赘述。我看了这些“订正”的例子，却想到另外的事情上去了。
不是经常说，批评应该有正确的标准么？同样的，“订正”也应该有正确的标准。怎样来判断呢？这本《熊希龄集》给了我启示，有一个十分可怕的标准，那就是：凡是自己不懂的都是错误的。中世纪由于宗教偏见做的蠢事不去说它了。就在标榜科学的现代，由于不懂，人们不是也人云亦云地批判过孟德尔—摩尔根的遗传学说，批判过控制论么？判别正确与错误，再也不能以自己懂不懂为标准了。遇上自己不懂的事、物、文章，先慢点去“纠正”别人的错误，自己先想一想，问一问，读点书，也可以减少一点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