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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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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1-17
第8版(副刊)
专栏:

地火
戈扬
这是清晨,在无锡太湖。
我来了两天,却未游湖,亦未在湖边散步。
隔窗望去,宁静的湖面,覆盖着雾的薄纱在朦胧中睡着。湖边垂柳,似青青发丝拖了一地。大的红花,小的白花,绿的树丛,鲜红的鸡冠花衬托着几片黄叶,似是她尚未卸装的头饰。万籁俱寂,只听得空中黄莺鸣啭,枝头小鸟低唱,在为她演奏晨曲。太湖的美,我仿佛初次发现。可是当我发现的时候,也是我离开的时候,于是我推开窗门向她告别。正在这时,一位姑娘进来打开收音机,我听到叶帅逝世的讣告。我“啊”了一声,这是连我自己也未曾想到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惊呼。叶帅,不,叶剑英同志,他的英武的形象,“忽”地一下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1941年初,“皖南事变”发生后的第三天,在重庆,一个漆黑的夜。我们几个青年咬着耳朵传递通知后,各自怀着一颗勃勃跳动的心,避开四处密布的特务的眼睛,到张家花园一位朋友家中聚会。室内灯光暗淡,人越聚越多,其中有史良、刘清扬、曹孟君等。人们坐着,屏息着,等待着。我悄悄拉了一下史大姐的衣角,问她:“谁来给我们做报告?”她抿嘴一笑,没有回答。
门外,一串敏捷的脚步声急速来到,随着轻轻的叩门声,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这人中等身材,压眉的鸭舌帽,深灰色夹克服,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挥了一个大圆圈形的见面手势,旋即坐下。他,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景仰的叶剑英同志。他那共产党人的浩然神态,黄埔军人的刚健气质,同诗人的潇洒风度体现于一身。火炬般的目光,似乎使室内添了亮度。这次集会是救国会召集的。在这个紧要关头,共产党员和民主党派人士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
室内,静极了。没有人为大家介绍,也没有人主持会议。“同志们”,一声沉雷仿佛从地心爆发出来。剑英同志紧接着用他那广东国语将“皖南事变”发生的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当他讲到新四军的大队人马从皖南出发,东进抗日,突遭国民党反动派军队丧心病狂的包围袭击,军长叶挺被捕,政委项英牺牲时,人们愤怒到了极点,同时也冷静到了极点。“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坚持抗战,反对投降。”他一字一句如同火种一般。正如鲁迅《野草》题辞中写的:“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这是决定我一生道路的一次讲话!我的一颗勃勃跳动的心已经变为赴死的心情。到延安去!到敌后战场去!到新四军去!让熔岩喷出,烧尽一切,哪怕连我自己。
四十五年过去了,地上万事万物在运动,在发展,在变化,在似我非我。地火是否熄灭了呢?我的心仍然在勃勃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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