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老孤山——抢救23名遇险矿工记实 [复制链接]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

　　情满老孤山
　　——抢救23名遇险矿工记实
　　新华社记者　苏廷海　马常青
“轰隆隆”，一阵闷雷般的巨响过后，大水排山倒海，呼啸而下，一米多高的巷道被水涌到了顶棚。一名矿工纵身窜到电话机旁：“大水！快，救命！我们……”
“喂！喂！……”地面千呼万唤，井下再无回音。20多名矿工被突发的透水堵在工作点，上无通道，下无退路，生命危在旦夕！
时间：1986年12月29日10时20分。
地点：安徽省萧县老孤山煤矿。
老孤山煤矿始采于宋代，苏东坡的《石炭歌》即源于此。而后曾多次开采。发生事故时，这座再度恢复开采的乡办小煤矿刚刚正式投产3天。
紧　急　呼　救
老孤山紧急呼救！
皖北矿务局安全、技术方面负责人迅速赶到现场。淮北矿务局救护大队长向局长韩忠德汇报后，调兵遣将，飞驰而来。
人如潮，乱如麻！韩忠德登高一呼：“我来总指挥，都听我的！”
好个总指挥！这里有部属企业、省属企业和县属企业，有各方面的党政领导，此时，韩忠德要的是权力吗？他肩起的是营救20多条生命的责任啊！
25名农民矿工遇险的消息传出后，安徽省委、省政府的6位负责同志，分别发出抢险指示，省劳动局副局长为首的省政府工作组、省煤炭厅负责人及附近地、市、县党政军主要领导，纷纷从合肥、宿县、淮北、萧县兼程赶到；煤炭部长特派专人从北京赶往现场参加抢险。
井下，大水还在上涨，水泵已全被淹没。排水、通风是当务之急。然而，这座刚投产3天的乡镇小煤矿，不要说备用水泵、电机，连块高压胶布、几颗地脚螺丝都要求援。抢险指挥部电话一拨，援救队伍和物资源源涌来：淮北矿务局、皖北矿务局、徐州矿务局……200多个参战单位，要人送人，要物送物，要钱出钱——全是以最快的速度！
事发17小时后，井下通往地面的电话骤然响起：“我们20多人在一起，都活着……”
啊！都活着，都活着！在人们欢呼雀跃的时候，抢险指挥部副总指挥、省煤炭厅副厅长刘鸿生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按两台水泵正常运转，排光水也需3天3夜，可井下的空气根本不够20多人3昼夜用的！
翌日晨5时，安徽省省长王郁昭披衣坐起，抓过电话：“好！好！我们出面向海军求援。”
6时许，东海舰队某部潜水抢险队接到抢险命令。他们顾不上吃饭，用最快的速度登上专机，从浙江宁波破雾起飞。抵达现场，立即潜入百米井下。
糟糕，这次透水，不是泉水，而是积存在一座古矿井筒里的臭水，冰冷刺骨。身着不防寒的轻潜装备，潜水员一入井就难以自控；加之井巷条件太差，连换4名潜水员均未成功。
特急电话直挂宁波：“速送重潜装备！”
几分钟后，电话返回：“合肥至南京一线大雾、低云，飞机难以运行，正向海军总部请求强行试飞……
人们心急如焚！
很快，我国海军中枢神经发出两道新的命令：驻守青岛的北海舰队和位于北京的海军航空兵火速增援！
31日凌晨3时10分，一架专机从胶东某地驰向夜空……
生与死的考验
井下，被大水围困了两天三夜的矿工，渴、饿、冷、累……
“矿长，让我喝口水吧！”
“不行，绝不能喝！”受过培训的副矿长张圣玉清楚，从古矿筒涌出的臭水含毒多，喝下去可能丧命。可是那位矿工还是强行要喝。
“实在不行，就喝口尿吧。”老党员张衍军劝道。“喝尿，这……”张衍军知道，这帮年轻人，渴死也不会先喝第一口尿的，但这是为了保命啊。他瞄了在场的人们一遍，井下仅有的两名党员，数他的党龄最长，他于是屏住气，喝下了第一口尿。
这批遇险矿工，大都是在作业时被堵在一条4米长的斜上山巷道里的。当时，一名青年矿工冒着被大水卷走的危险冲到电话机旁呼救，一句话未说完，电话机就被裹挟走了。队长胡兴芳跃上去抢电话机，刚跨出一步，便被大水吞得无影无踪。张圣玉带着大伙爬到一条躲避巷。
受困井下两天三夜的矿工，谁也没有一丝力气。“党和政府正在全力营救；坚持就是胜利！”发着高烧的张圣玉浑身打着哆嗦，要求大家保存体力。青工孙一平一劲儿喊冷，张圣玉挣扎着脱下小褂，包到小孙身上；又拽下棉袄，往另一位青工身上披。可是谁也不肯接这带着体温的棉袄……
此时，空气中的氧气含量越来越低，二氧化碳已超过正常时的8倍。生命的极限即将到了！23名矿工，人人瘫在地上，口吐白沫，大口大口地向外呵气。张副矿长喘喘吁吁地鼓励大伙要挺住，要相信上面的人会千方百计营救我们的。
人　民　的　骄　傲
渴、饿、冷、累不只属于井下。
地面，风卷冰雨，雪夹重霰。气温降至零下12摄氏度，半尺厚的积雪使交通受阻，大拇指粗的冰凌把细线般的电线坠断，萧县直达合肥的长途电话全部断线，宿县接转合肥的12条线也仅剩一条了。
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孤山要合肥、北京、宁波、青岛的长途电话大都在两分钟内接通。有次，一时实在要不通了，抢救人员把他们要汇报和请示的话说给总机。事后经打听，近10分钟的话，总机代转几乎一字不差……萧县——宁波，其间经过多少线路、多少巧手、多少无名英雄在努力！
孤山脚下，区区小煤矿附近，上千名抢险人员不要说吃不上菜，喝不上汤，连开水也要从15公里外的县城运来，但谁也没有半句怨言。
31日凌晨3时，风雪漫卷。已经几天几夜没回家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郜振兴正守在电话机旁，“咚”，门被撞开了。80多岁的老母亲拄着拐棍，踉踉跄跄进来：“快，颖儿不行了！”郜振兴的儿媳刚生过孩子十几天，谁曾想家里发生煤气中毒。老主任快步赶回家中，简单处理一下，半小时后，又出现在值班机旁。
为抢险，萧县砖瓦厂从正在运转的机器上拆下零件；
为抢险，县医院护士长王月莲手指被挤断，硬撑到最后；
为抢险，白土村、董店村的数百户人家冒着大雪送来了3000张热腾腾的烙饼……
北海舰队援兵赶到。某部潜水教练室主任刘荣泉第一个着重潜装备潜入百米井下。巷道纵横，倒塌的积物横七竖八。被水浸透的煤壁和顶板，随时都有塌方危险。主巷道在哪？老刘摸到一个喉咙样的洞口，进！他拖着笨重的“重潜壳”钻了进去。三进三出，他为被憋得奄奄一息的遇险矿工扯进了通风带，送去了食品、饮料。为使再潜者不至于钻死洞子，刘荣泉还冒险解下信号绳拴好，为后来者做了路标。这是他的救命绳、生命线啊！
又有两名海军潜水员下去了……
元旦上午9时许，当淮北矿务局第一个救护队员潜入井下巷道，张圣玉等硬汉子抱住救护队员的双膝，放声大哭起来。救护队员们在水中搭起“人桥”，把23名矿工传到井口。
生的希望已到眼前，可刚刚脱离险境的张圣玉和另一位队长却又一米米往回爬去。他们坚决要求带救护队员去寻找那两名被吞没的战友尸体……
从冒顶透水事故发生，到元旦11时许23名生还者全部上井，这是多么艰难而动人心魄的三昼夜！煤炭部和东海舰队有关方面负责人说：这次抢险困难之大、时间之短、党政军民配合之好、抢救成活率之高，在我国煤矿抢险史上都是罕见的。
罕见的奇迹，来自这次抢险中表现出来的党政各级组织高度的凝聚力和工作效率，来自共产党员崇高的精神境界和人民群众的同心同德。抢险总指挥、宿县地委副书记王昭耀激动地说：“抢险三昼夜，没有人提个‘钱’字，没有人道个‘难’字，没有人说声‘不’字。”这就是我们的党，我们的人民，我们社会主义祖国的骄傲！　（新华社供本报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