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5阅读
  • 0回复

海南黎寨,滇西竹楼,密林中,冰山上,在夜夜亮着的灯下……有一群钻研特殊学问的女性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3-08
第3版(科教·文化·体育)
专栏:

海南黎寨,滇西竹楼,密林中,冰山上,在夜夜亮着的灯下……
有一群钻研特殊学问的女性
本报记者 孟晓云
你可知道,在民族学、民族历史、民族语言的科研天地中,有一群女同志30年如一日,默默地奉献自己的一切?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的56位女性,是随着祖国兴旺、各民族繁荣而成长起来的一群知识妇女。自1956年始,国家陆续组织数千人的考察队伍,奔赴全国16个省区,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少数民族地区进行多学科考察。这些女同志,有的告别了新婚的丈夫,有的告别了双目失明的老母,有的背着几个月的孩子,和男同志一道加入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壮族姑娘郑贻清便是其中之一。她在中央民族学院学的是壮文,但却被派去海南岛创造黎族文字。她二话没说就去了,一去就是三年。重新学习一种语言的困难,是可以想见的,最为艰难的是在那里“坐月子”。
郑贻清和考察队的一个小伙子相爱了,两床被子搬在一起算是结婚。那时候没有“家”的概念,考察队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或许在谷仓里,或许就在椰林中。腹中孕育着小生命,她也不曾掉过队,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正是经济困难时期,拿到孩子的出生证,只能领到四斤黑豆,外加一斤半棉籽油。郑贻清借了一只炭炉,凭着四斤黑豆坐了一个月子。
比起进藏的汉族女同胞,郑贻清认为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北京姑娘陆莲蒂考进民族学院,藏、维、苗、壮这四种语言任挑选,她毫不犹豫地选学了藏文。道理很简单——那里生活最艰苦。也许现在,有人觉得她太傻,但是五十年代的青年,却真正把艰苦看作一种光荣、一种追求、一种向往。
那是1958年,从格尔木到拉萨,陆莲蒂搭乘一辆装煤油桶的解放牌卡车,盘腿坐在煤油桶上,直不起腰来,整整颠了七天。头痛,呕吐,鼻子流血,陆莲蒂挺过来了,但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她一生最难忘的一段经历,要算只身穿过原始大森林了。那是1959年第二次进藏进行民族经济状况的调查,陆莲蒂和一位男同志一起从拉萨出发,去藏东的林芝。途中,要翻过一座雪山,还要穿过一片原始森林。她刚学会骑马,又有了身孕。在她下马解手的工夫,那位男同志策马走远,不见踪影了。一个女人,在原始森林里穿行,头上浓密的树影遮天盖地,飞禽走兽的各种怪叫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令人毛骨悚然。为了给自己壮胆,陆莲蒂和恐惧搏斗,大声唱着,走出了可能葬身的死亡地带。

她们是女人,是妻子,是母亲,又是研究少数民族语言和历史的研究人员。唯其如此,她们才备尝特殊的艰辛。她们没有现成的资料和参考书,为了调查一个民族的姓氏或婚姻状况,或许要走访数百个村寨,但成果可能并不为人所知。
为了进行民族识别工作,陈乃文和张国英分别在自己47岁、43岁时,勇敢地翻越了喜马拉雅山。那正是冰天雪地的季节,海拔高达4500至5000米,没有交通工具,到处是大石头,不能骑马,只好步行。进山,她们走了3天,出山走了6天。夜晚,升起一堆篝火,把雪水烧化了煮茶,吃一点炒面或糌粑,然后和衣而卧,露宿在风天野地里。同路的藏民很感新奇,因为这条路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汉民,何况还是女汉民!到了目的地,她们白天到藏民家调查,晚上挤在一个小木屋里,没有柴烧,冻得发抖,就喝白酒御寒。进藏一年,营养不良,体力消耗过大,两个人的头发大把大把脱落,体重掉了二三十斤。
是的,这些伟大女性奋斗不止的意义,决不在于如何克服困难,而在于她们不为名利所驱,宁愿做一颗小小的铺路石,使民族科学在她们的脚下得以延伸。足迹踏遍阿佤山、布朗山和德昂村寨的颜其香,就是这样一颗铺路石。
在别人看来,学语言十分枯燥,而颜其香却能从元音的长短、松紧,辅音的清浊,声调的高低中找到佤语、布朗语和德昂语密切的亲属关系。一个一个村寨地走访,一个词汇一个词汇地积累,一句话一句话地研究对比,她在寻找孟高棉语族在国内的几种语言规律,以及在寻找这些语言的源头的创造性劳动中,感受到一种无比的欢愉。别小看那一张张记载着词汇、语法的卡片,那一页一页有音标符号的稿纸,颜其香发现,它们可以建筑起一座语言的宫殿!

民研所的女性,不仅有甘当铺路石的精神,在理论上也是有足够勇气的。
人们只知道南北美洲、大洋洲、非洲的土著居民中保留着母系氏族制,殊不知生活在我国西南川、滇间的泸沽湖畔的纳西族(摩梭人)中,也保留着许多母系氏族的遗迹。这一信息,对女民族学家——副研究员严汝娴充满了诱惑。要整个人类原始历史再现,是不可能了。但是,透过原始社会的残存来考察人类的昨天和前天,这是民族学家求之不得的事情。
严汝娴24年前就与几个同行到永宁纳西族“女儿国”中考察过。这里的人长得高大俊秀,待人接物洒脱大方,至今还采取女方居住的走访婚形式。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观念和伦理道德观念,保留着古朴的民风民俗。
严汝娴和同行仿佛回到了古代,吃稗子饭、糌粑面,白天到群众中去调查,夜晚以木板当桌椅。那近50万字的资料,就是在闪烁的小油灯下整理出来的。当时,他们每人每天只享受1角钱的出差补贴。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过的是最低级的生活,干的是高级的劳动。对于一个民族学家来说,还有什么比捕捉到尚未深入探索和发掘过的新例证更富魅力呢?
现在,新的例证终于发现了!永宁纳西族的母系亲族,堪称早期母系氏族的缩影。它既是母系血缘组织,又是生产、生活单位,是母系氏族不断分裂的遗迹。由于该族早已进入封建社会,亲族日益小型化,其规模只相当于一个大家庭,但它的人员构成仍然继承了母系氏族的结构特征:由一个始祖母的女系后裔组成,不包括男女成员的配偶。这种亲族的生产和生活、世系和财产的承继、儿童的教育、死者的安葬等,无不留下母系氏族的遗俗。
在研究过程中,严汝娴总有一种冲动,因为她每前进一步,都在接近真理。她有足够的理论上的勇气。氏族是怎么向家庭演变的,这二者的关系如何,前人并没有做出回答;普那路亚家庭形态是否在氏族之前产生,这是世界上争论不休的问题。对此,我们中国学者难道不应该领先做出回答么?严汝娴根据纳西族的调查资料,并汲取国外学术界对夏威夷土著居民调查研究的结果,大胆地否定了一种传统的观点——普那路亚家庭不是氏族的源,而是母系氏族瓦解后的产物,具有母系制向夫权制过渡的特色。
严汝娴在女同行中是佼佼者,也是幸运儿。她与宋兆麟合著的一部《永宁纳西族的母系制》受到高度的评价。她主编的《中国少数民族婚姻家庭》被评为1986年的优秀畅销书。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