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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不值?——访朱时茂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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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3-10
第8版(副刊)
专栏:

值不值?
——访朱时茂
丁浪文 苗地画
朱时茂在《长江第一漂》中,为了真实地再现尧茂书首漂长江的壮举,他不要替身,亲自去漂。这种为艺术献身的精神,象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撞击着人们的心灵,反映强烈。但也有人怀疑拍一部电视剧,冒生命危险,值吗?为此,记者访问了他(简称朱),导演马龙骧(简称马)也在场。
记者:当时有几个戏任你挑选,你为什么选中这个戏?
朱:我一直想演一个富有开拓精神的青年形象,剧中的主人公严迪——尧茂书的化身,恰恰富有这种精神。世界上几乎所有著名的江河都被人漂过,唯独长江还没有。中国的长江应该由中国人首漂。这种庄严的历史责任感,最能体现我们时代的精神。激起我强烈的创作冲动……
记者:你有没有考虑漂流的危险?
朱:考虑过。导演首先表示保证安全,在水流最急的段落有替身。摄制组一路在找,先找到一个24岁的大渡河船工,但是他不敢在通天河漂,那里滩险浪急,暗礁林立。后又找了一位谙熟水路的“水师”,身怀睹波知暗流的绝技,可惜,由于高山反应他退下来了。
记者:据说你们在沱沱河同中美联合长江漂流探险队隔河相遇,一位美方队员因高山反应病逝了,你不感到有压力?
朱:是压力,也是动力!这支探险队的美方队长中途被迫撤退时,讲了这样的话:我们要重新认识长江。我们到这空气稀薄的“无人区”,看到有常年驻守兵站的解放军,他们用自己的青春、鲜血、生命在保证青藏公路——祖国的血脉畅通。我们尽管呼吸困难,还是开了联欢会。我含着泪断断续续地唱了《十五的月亮》。我觉得他们身上闪耀着尧茂书的青春美的光彩。在这样具有壮美气息的兵站歇歇脚,我信心备增:一定能登上源头最高峰。
记者:有人讲过:美,到处都有,只有真诚和富有感情的人才能发现它。这大概正是你乐于踏着尧茂书和部队战士的脚印去冒险的原由所在吧?
朱:是的。摄制组组建时间很短,32个人大都互不相识,来自28个单位,他们同样富有尧茂书的壮美的开拓精神。登格拉丹冬雪峰,可以说是当今艺术界青年人人际关系上的一次检阅,一次突然考试。大家变得那么友爱、单纯、充满信心,热情奔放,使我们步调一致。在这个海拔6621米的“白色死亡线”上,严重缺氧,常有一种几乎立即要断气的感觉。老实说,这一次登山所受的痛苦胜过我有生以来所受过的一切痛苦。登山路上,我恨死导演了!我想上了山见了面一定要骂他,骂的话也想好了,都到嘴边了。但是,导演有肺气肿,却先登上山顶,他还不是为了拍好戏?每个人登上去,老远他就鞠躬,握手,拥抱。这一躬、一握、一抱,我的怒气怨气全消了!我们完全沉浸在尧茂书在登山漂流时的思绪和感情的氛围之中。
记者:从格拉丹冬雪峰下来,替身找到没有?
朱:当地政府好不容易帮我们找到一个船工世家。我和导演很高兴。远远看去外形还可以,走到跟前一看,啊呀,太遗憾了!原来是个60多岁的老人。他动作反应已经迟缓了。作我的替身,我也看不上,因为他不能表达出真实的艺术效果。年龄不同,形体动作的青春美感是不一样的。年轻人,力气,动作,神韵,一桨压一桨充满生机,同死亡搏斗的力量充沛。艺术是不能凑合的。
记者:这样,你就把自己逼到了一个同最初预料完全相反的境地。你有没有出现过后来有的观众所说的“值不值得”的思索和掂量?
朱:出现过。自从《牧马人》以来,很多观众认识了我。走到这一步也不太容易,我不存在通过一漂来出名,更无利可图。但是,对一个真诚的艺术家来说,既定的选择是很难更改的。高原反应闯过来了,白色死亡线闯过来了,难道在这个当口就低头趴下,前功尽弃?实在不甘心,那将遗憾终身!那么,漂吧,危险和死亡确确实实就横在面前。有几天,我难以下决心。制片主任死活不让我漂,说朱时茂淹死了,我怎么向八一厂交代。导演很为难,不漂又何必拍这部戏。再找替身,一两个月也不一定能找上合适的。同志们因高原反应,体力消耗很大,恨不得早一分钟离开这里。一种特定的态势不容许再犹豫了,特别是在登山中结下情谊的这个可爱的集体,我们已经产生了一种默契和理解,使我毅然作出自己漂的选择。如果没有这一段相依为命的共同经历共同语言,给我多少万块钱,我肯定不干!
马:漂之前,虽然在上、中、下各个险滩布置了人,一旦发生意外,决定拚死相救。但随时都可能有意外,所以大家的心情非常紧张……
朱:同志们一个个同我握手,任何笑容都掩盖不住他们紧张的情绪。眼神是严肃的,每个人握手都使劲捏着,真象赴死前的壮别。我极力想使气氛变得轻松,把手表摘下来,笑着对导演说:“我死了,把表交给我爱人,我的全部遗产由我爱人继承。”
马:我接过表,也装着开玩笑说:“你放心,你死了,一定交给尊夫人!”
朱:其实,这种乐呵更衬托出深沉、紧张和悲壮的气氛。我想,我死了,我爱人一定会沿河寻找,她多么希望找到我!但是我一上了橡皮船,思想就变得单纯极了,成败就这一下子!全部的杂念都消失了。我必须用全部力量驾驶这条船,一桨压一桨;始终用桨压着水,船才不会翻。还要左右控制,不让方向歪,否则几秒钟内就会翻船。满河翻滚着“刨花水”,这时,生命完全由自己主宰!一个个大浪扑来,我很清醒,很机敏地闪开或穿过。我从来没有象这次危险的漂流这样沉着、这样自信,并且发现自己有一股穿透险恶风浪的力量。
记者:这次漂流,你最大感受是什么?
朱:我不知道摄像机摆在哪。我觉得我不是在演戏。这一段生活启迪我,要用同样的精神去征服艺术上的通天河。这一漂,值了!(附图片)
他朴素、热情,敢于袒露自己,有人说他征服了通天河,是个英雄。他说:不,我还是个朱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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