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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评与译诗——与王佐良教授一席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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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3-18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心探访

诗评与译诗
——与王佐良教授一席谈
张大农
王佐良教授,早年就读于清华、西南联大外文系,毕业后赴牛津大学研究英国文学,回国后任教北京外语学院。著译有《论契合》(英文版)、《照澜集》、《中外文学之间》、《彭斯诗选》,并主编有《美国短篇小说选》、《英国文学名篇选注》、《英国文体学论文集》等。
记者:很喜欢读您的散文和随笔式的文论,它们常将一些精辟的文学见解在轻快、饶有情趣的笔调中娓娓道来,给人不少启悟。不知您的这种文风是否有意汲取了英国essay的风格?
王:英国文论确有这种传统。年轻时读俞平伯先生的《读词偶得》,也在这方面给我很深的教益。
记者:近期文坛上有些评论文章,常常是先建立一个理论框架,再将文学创作中的某些材料纳入其中。这也许能阐释某种高深的见解,显示某种理论气魄,但也有人认为这类文章往往使人感到有点玄虚。能否谈谈您对此的感受?
王:我不习惯那种在文章里一上来就摆理论架子的做法。有些文学理论文章距离文学越来越远了。我主张加强
“实践的批评”。当然实践的批评也应具有理论深度,但这不是单靠摆理论架子能解决的。英国文学在这方面有良好的传统,值得借鉴。华滋华斯作为一位浪漫主义大诗人,他的诗歌理论文章切实、简练而有力;济慈在写诗实践中体味到的深刻、隽永的艺术见解,是在他给弟妹们的书信中,用朴素、生动的话语表达出来的;现代小说家伍尔夫的评论文章也是很生动、晓畅的,福斯特也是如此。
艰深的理论文章只能奉赠“学院”圈子里的人们,而那种实践的批评却可能产生广泛的效果。我以为文学(包括批评)的作用应该使人的感情更纯净些,使人们之间的理解更加周到和深刻。因此,好的文学作品应该是普及的。当然能否做到这一点是另一个问题,所以也要以同情的态度对待别样的文学现象。
记者:您的文论似乎注重从作品的本文着眼,如《照澜集》里的一些篇章,以及经常见您写的“读诗随笔”一类的文字,深入浅出地分析了作品的内容与形式技巧之间的精妙之处,而无琐屑之感。这也许更需深厚的工力和素养?
王:文学不能没有形式和技巧。徒有“深刻”的内容,不如让人们去读社会科学著作。我们常常片面、机械地理解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其实内容与语言形式的关系很复杂,并不是简单的谁决定谁的关系。形式实际上意味作家把握世界的方式和程度。就诗歌艺术而言,每产生一个新的流派,除了提供新的思想内容,新奇的意象等等,一般还会带来诗歌语言的变革。英语诗歌语言革新的轨迹是很明显的,例如在丁尼生、勃朗宁以后的惠特曼,他的诗歌不仅形象、思想感情与前者判然有别,语言也为之一新。这种新的内容与新的语言之间又有着复杂而必然的联系。注重分析作品的形式技巧,并不一定意味着舍本求末。
至于我最近写的一组“读诗随笔”,是我有意识地在做一种尝试,即通过翻译的诗来分析外国诗的技巧。
记者:外国诗的语言技巧也能在翻译诗里体现出来吗?
王:诗歌不比小说,脱离了语言和技巧,诗几乎就不存在了。因此,诗能否翻译历来是个有争议的问题。考虑到不同语言的人民之间需要文学交流,我以为诗的翻译还是必要的。翻译的诗既要保持原诗的韵味,要象原来的诗,又要使译文顺达,让读者能够看懂。这就要求译者对原诗的技巧有尽可能精确的把握,又能用纯净、锐利的汉语将它们表达出来。因此,诗的翻译只有经得住内容和技巧两方面的分析才能算过关。目前各种诗歌译本很多,比较普遍的问题是一些译者驾驭、运用母语的本领不娴熟,因而很难将原作的技巧传达过来。我觉得戴望舒、穆旦的译诗文笔是堪称楷模的。
有时,在两种语言之间无法做对应的传译时,可以做必要的变通。其实,诗的翻译未尝不是一种阐释,甚至是必要的创造。
记者:如果每个译者都依照自己的理解去阐释、加工原作,岂不让读者失去了理解原诗的标准?
王:对一首诗的理解本无绝对“正确”的标准可言。每个读者对诗的理解都是不完全相同的,即使专家、学者也如此。不同时代的读者,出于不同的精神需求,对同一首诗的理解也会不一样。因此,从现时的角度看,优秀的外国诗歌,可以有不同的译本相互参证,不应视哪个译本是绝对权威、绝对准确的;从历史的角度看,所有的译本都是过渡性的。英国人至今仍在不断用现代英语翻译乔叟的诗。同一语言尚且如此,何况不同语言之间的翻译了。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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