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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的回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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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3-19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往日的回忆
常任侠
人的年纪大了,总常常回忆青年时代的事情,虽则如轻梦一样过去,但却非常清晰,非常亲切,连往日的声音笑貌,都彷佛如在目前。人的形体纵然不断变化,但留在脑中的印象,过了几十年,却依然奇妙地映现。
我读了记述宗白华、朱光潜二先生学行的文章引起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
先谈一谈宗白华先生,他是我1928年在大学读书时的青年教授,当时他从德国学成归来任教,不过31岁,比我只大7岁。由于年龄的差距不大,彼此的爱好又相投,从师生开始,至今已有将近60年的交往。在中央大学的哲学系里我只听过两位教授的课,汤用彤先生的梵文和《金七十论》,宗白华先生的歌德和斯庞葛尔,各有所得,给我在中文系所习的国学知识以外,又增加了域外的文化知识,对于学术研究,辅助我以新的发展。
由于宗先生的外家是桐城桂林方氏,使我因此结交到不少桐城的友人。我从写古体诗文转向写新体诗文,可以说受了朋友们的很大影响。宗先生正是给我在思想上以最早的启发。他的《流云小诗》与歌德的《浮士德》,都是我早期的读物。后来他的论书论画的见解,也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我所收藏的沈寐叟与蒋南沙的书画作品,都得到宗先生的赞赏。我与优秀的古诗作者方令完的交谊,著名的新诗作家方令孺的交谊,以及方玮德、陈梦家的交谊,其中多少都由宗先生的称道揄扬而得发展。如今这几位卓越的才人,虽已奄然谢世,但我们的友情常在,师谊更将永志不忘。
另一著名学者朱光潜教授,也是我们安徽桐城人。他的治学的严谨态度,是我几十年来一直钦佩的。他专攻美学与美学史,精通几种西方语文,征引译述,都很认真,工作的时间既久,产生的影响很大,晚年虽精力渐衰,依然朝乾夕惕,自强不息。他比我大6岁,如此忘我地工作,正是我学习的榜样。
回忆1956年夏季,我们曾承周扬同志的安排,到西安、延安、兰州、敦煌去参观访问,这一参观团中,有冯至、张恨水、孙福熙、钟敬文、周怀民、陶一清、光潜和我,其他不能尽记。彼时我们的腰脚都颇强健,登山临水,兴致甚浓,到处吟诗作画,歌颂新社会的成就。在西安去过底张湾,汉唐陵墓、华清池、雁塔、曲江等处,探访古迹后,就北行去延安,过三原、铜川、宜君,下矿底参观。再过黄陵、洛川、鄜县、甘泉而达延安。延安的枣园、杨家岭礼堂、桥儿沟鲁艺和作为印刷所的宋代石雕岩洞以及飞机场上的烈士陵墓,我们都曾去过。光潜兄一直兴致很好,他的年龄较长,潜心观察,启发我们学习到不少革命的历史和人民斗争的经验。
从延安回到西安,我们再同去兰州和敦煌。在兰州的五泉山和邓宝珊同志的慈爱园,又作了几日留连。吟诗作画,以文会友,晤见了不少著名人士。从此西去阳关,过武威、张掖、酒泉、玉门,经行古代的河西四郡,渐入沙碛之中,远方常常有幻象出现,彷佛海市蜃楼一样。甘肃省府分派的一位优秀司机,装足了淡水,在无边黄沙中一条沥青公路上急驰,两日的行程,一日即达鸣沙山千佛洞(又称敦煌莫高窟),这次壮游是值得纪念的。
在千佛洞,我们饱览了自北魏以来的洞窟艺术——壁画和彩塑,既惊叹于先民们在造型艺术上的伟大成就,也探究其在美学上的随时代而变迁的迹象,其后我曾写为论文,发表我的意见。在1983年的多学科学术讲座中,我和光潜同志共同作美学和美术史的报告(邹士方同志当时做为光潜同志的助手也参加了这次讲座),我有些浅薄的意见,也曾得到他的首肯。可以说,这次敦煌千佛洞的见学,正是起了实践的作用。
从1956年后到1966年,这十年中,光潜同志又在学术上有很多的成就。不料“四人帮”接着就发动一次疯狂的十年暴乱,摧残了不少著名的学者、文学家和艺术家,光潜同志也在其列。但他坚强不屈,在艰苦的处境下仍继续努力,“君子以自强不息”,光潜正是我们的模范。
(本文是作者为邹士方的散文集《春天的问候》所作的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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