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刺宋祁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

欧阳修刺宋祁
官伟勋
据《宋稗类钞》载：欧阳修与宋祁合修唐史。宋喜欢用一些艰深之词。欧很反感，便想刺他一下。
有一天，欧阳修大笔一挥在墙上写了八个大字：宵寐非祯，札闼洪休。大意谓：夜睡不祥，关门大吉。宋景文进门抬头一看，诧异地问道：“夜里睡觉做什么不祥之梦了吗？题字求吉，用字何必这么奇异呢？”欧阳修说：“李靖传云：震霆无暇掩聪，亦是类也！”宋一听是冲着自己来的，惭愧得退了出去。
李靖传见于《新唐书·李靖、李勣传》。武德四年八月，李渊派李靖、李孝恭灭萧铣。萧这时在江陵称帝，拥兵四十万，东起九江，西止三峡，南达交趾，北拒汉水，势力范围不小。李靖见萧实力雄厚，不敢贸然进兵，双方夹江对峙。恰逢连降大雨，江水暴涨，波涛汹涌。萧以为唐军无法进攻，放松了戒备。唐方诸将也建议“江平乃进”。李靖却另有高见。他说：兵机事，以速为神。我军突然集结，天大雨、萧铣来不及得到消息。我顺水疾下，震霆不及塞耳，萧铣来不及招架，必为我所擒。果然，一战而萧全军覆没，萧铣本人也当了俘虏被杀。看来，宋祁在记述李靖的那句话时，把来不及捂耳朵，文绉绉地写成“无暇掩聪”当然就是很别扭了。
宋祁出身进士，当过翰林学士、史馆修撰，唐史修成后晋升工部尚书，也是个很有学问的人，而且吟出过“红杏枝头春意闹”这样的名句，时有“红杏尚书”的美称。
不过，象把“关门大吉”硬要写成“札闼洪休”这种杀鸡硬用牛刀，以显示自己之有学问的现象，却渊远流长，子孙繁衍，至今仍然经常可以见到。说话写文章，不是在内容有的放矢言之有物上下功夫，使之更深刻更丰富，更使人容易理解接受富有感染力，而是在玩弄堆砌一些“谁也看不懂”的语词，故作深奥，实在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有人曾请欧阳修为之题字，他题了“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十个字。但过了几天，欧公忽然派人又送一幅题字，并说以此为准，前者作废。这位先生仔细地看了一遍，才发现在“仕宦”与“富贵”之后各加了个“而”字。虽只一字之别，但读起来更顺畅更自然了，意思也更缜密更贴切了。就象那白煮的肉与加了各种作料煮出来的肉一样，味道大不一样了。
流畅明白，深入浅出，是经过提炼加工后更难以达到的新水平。
欧阳修的文章之所以好，从他总结的“三多”“三上”，可见一斑：“多看，多做，多商量”；“马上、枕上、厕上”。话不多，但已可以看出他积累之丰，运思之深，求精之勤。有了硬功夫，就用不着借艰涩来掩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