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雄桥畔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在英雄桥畔
张志民
在朝鲜前线，我们住在一座铁桥的近旁。在这里，不分白昼黑夜，不论晴天雨天，你都可以听到敌机的声音。要问敌人对这座桥梁用过多少方法来破坏——说不完，要问敌人把这座桥梁炸毁过多少次——记不清。但是，我知道有一件事，那就是每到天近黄昏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长长的列车，一列列地从这座桥上驰过，那雄壮的汽笛声震撼着四野和山谷。坚守在桥头的建路勇士们，无论工作得如何疲惫，他们还是站起来，鼓着掌，兴奋地望着那满载着粮食和弹药的列车驰向前线。
我们的英雄们是怎样在创造着奇迹呢？战斗在这里的某铁路部队徐政治委员告诉我说：“在我们这里，做一个突出的英雄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有他英雄的事迹。”徐政治委员也像他的部队一样，英雄而年轻，在他每次谈到工作中的困难时，同时就转动着他那双智慧的眼睛，说一句：“有办法！”他望一望那些正在工作中的战士们，对我说：“这些战士都是金子，每个人都会放射出灿烂的光辉。在我们的心上再没有什么比他们更可贵的了！”他是这样地热爱战士！几天前，有一位战士在抢修桥梁时被敌机扫射牺牲了，他甚至一夜没睡好觉。
桥，在整个朝鲜战场上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说起来它不过才百十公尺长，但是如果有半公尺断了就不能通车，就会影响我们的胜利。正因为这样，美国强盗才想出种种恶毒的方法来破坏它。桥的前后左右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炸弹坑，钢梁上有数不清的伤疤。什么大炸弹、小炸弹、子母雷、定时炸弹，美国强盗把所有的这些武器都拿出来了。
是三月上旬的一个夜晚，风卷着雪花像刀一样刺在人们的脸上，地面上的积雪冻得人们两脚麻木。就在这天晚上，敌人的飞机投下了一颗一千磅重的定时炸弹，正好落在一座桥墩旁边。这是一个凶恶的家伙！要是它一旦爆炸了，这座桥就会被炸坏，而且不是一天两天可以修好的。要是运输中断了，那对我们的战争的影响是很大的。
人们都急了。战士们纷纷提出要求，要舍身去搬走定时炸弹。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黑影已经由岸边向水中蠕动。那是谁？是共产党员王国璋，这个还有些孩子气的二十二岁的青年，已经开始他的英雄行动了。
水是一公尺半深，水上还浮着薄冰。炸弹不是在水面，而是潜在水中，究竟在那个地方，还要钻进水里去摸。王国璋一入水，混身就冻成紫的了，全身都在打战，冷得喘不过气来；但是，他的一颗心却是火热的。这颗火热的心燃烧着他，鼓舞着他，使他奋不顾身地去努力完成这个危险的任务。岸上的同志们要去替换他，都被他拒绝了。他想，万一定时炸弹炸了，也不要再多牺牲一位同志。他在水里沉着地摸了许久，摸到了！他把身上带的绳子套在炸弹的环上，向同志们喊：“拉呀！”绳子从河里到岸边绷直了，但是岸上的同志们用力一拉，绳子却脱落了。王国璋从容地又把绳子套好，同志们才继续把炸弹拉到岸边，这时，定时炸弹爆炸了，我们的桥梁却安然无恙。望着远远开来的我们的列车，英雄们的兴奋是难以形容的。
当祖国的铁路职工慰问团在朝鲜访问王国璋同志时，问他：“你拉定时炸弹时，是否想到它一爆炸你就会牺牲呢？”他回答说：“当时我只想到：只要它一爆炸，桥就会被炸坏，我们不能通车，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损失！”
将要进入秋季的时候，朝鲜的雨季来了。
雨连日下个不停，大小山沟都是洪水猛涨，高大的浪头翻滚着。这比战斗情况还要紧急！在桥头担任监视的岗哨，不停地用电话向首长报告着水位。一公尺半，一公尺七，两公尺，两公尺半……快要没桥了……听到了这样的情况，政治委员自语着：“这是个更凶恶的敌人！”
的确，洪水是个更凶恶的敌人！它像猛兽一样地叫啸着，像大海一样地翻腾着。岸边的稻田被淹没了；高粱只露着个头在摇摆；岸边的小松树闪了几闪就被连根拔掉了；桥，眼看着就要被洪水吞没，用枕木架起的排架，歪了，倒了，被冲走了。
还有比这更紧急的任务吗？一秒钟也不能等待！因为那些枕木在急流中每秒钟都能被冲跑几公尺。这是非常紧急的任务！因为愈是在洪水泛滥、交通线受到损害的时候，我们的前方愈是需要物资的保证。桥，无论如何是不能断的！
“跳下去呀，抢枕木！抢材料！”在政治指导员陈玉明领导下，共产党员张国田跳下去了，张文志跳下去了，伤势未愈的秦国也跳下去了……英雄们一个个地投入了洪水中去！那洪水吐着千万条长舌在吞食着他们！张国田被波浪打倒了，张文志被打翻了，连那素来被人叫做“坦克”的张恒志也被浪头打倒喝了水。但是，并没有一个人从半途中爬回来，他们都紧紧地抱着枕木在洪水中翻滚着，奋斗着。有时枕木压住了人，有时人压住了枕木；在洪水中已经分不清那是人，那是枕木了。
“抓住了，可不能松手啊！缺一块枕木也搭不起桥来！”这个声音从波浪里传出来，这个人的话还没说完，眼看着他就要给波浪冲走了，在下游工作的抢救队员连忙赶上前去，把他救了上来，他的腿已被碰得鲜血淋漓，但是他却抱着一根枕木没有放手。
抢救工作胜利地完成了，人们并没有去休息。在天近黄昏的时候，叮当的铁锤声又响起来了。天又落起雨来，雨点打在轨道上发着响声。就在这样的天气，敌机依然来骚扰，它盘旋了几个圈子就在头顶上挂起了几颗照明弹，照得天空透亮，但英雄们在“今夜仍要照常通车！”的口号下，依然坚持工作下去。
夜晚两点钟的时候，悠长的汽笛声又从桥头上传来了。那长列的火车像往日一样，又从这英雄的桥梁上轰隆隆地驶过，向前线奔驰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