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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驯沙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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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4-14
第3版(经济)
专栏:

长清驯沙记
本报记者 杨传春 贾建舟
一辆辆汽车满载黄沙从长清县奔向济南,一座座现代化楼房拔地而起,一叠叠钞票进入农家。钱,曾使长清人毁弃过良田,破坏过山林,也曾因大量劣质黄沙进城造成过危楼。如今,挖沙没少,挣钱更多,沙质提高,良田在恢复。变化从哪里来?
泰山的游客,大概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脚下踩的是“变质岩”,自然也就很难知道它除了具有壮丽的风光之外,还蕴藏着丰富的建筑用的极好黄沙。
但是,生活在泰山身旁的山东省长清县农民知道。为了治服这偷肥偷水的贼,他们一代代曾肩挑手推,在沙土上覆盖上薄土。如今,商品生产的兴起,使黄沙由贼变宝。围绕这宝,发生了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疯狂的黄沙
进入80年代,济南市市政建设加快。距济南20多公里的长清县,每年要运去150多万立方米黄沙,占济南用沙总量的近90%。如果用5吨的卡车来装,那么,每天要用1000多辆。
一立方米黄沙3元多钱,一个劳力一天能挖出十多元钱啦!这个贫穷小县的20多万劳力跃跃欲动。不久,河沟里的明沙挖完了。铁锨和镢头伸向了山林,伸向了粮田。土,再不是宠儿而是累赘。人们狂怒地把它掀开,乱堆乱扔。高压电线杆的四周掏空了,深埋地下的电缆暴露了;到1985年底,3068亩粮田毁弃了!
金钱,改变了人们对沙与土的态度之后,接着便在沙与人之间产生微妙的影响。狂挖很快使黄沙由卖方市场转为买方市场。过去只拿运输费的司机由于有了选择,开始注意黄沙以外的烟、酒、钱……
大量的劣质黄沙进城了。建筑要求规定黄沙的含土量不能超过3%,石头更不能有。但是,长清黄沙的含杂质量普遍高于20%。就是说,长清每向济南送5车沙,济南便要往城外拉一车垃圾。单是这些垃圾的购价,一年就等于10座2400平方米建筑面积的大楼。为了堆放垃圾,济南不得不使用70多亩征地。即便这样,工程质量也难保证。1985年,一座6层楼房因沙质太差刚盖起就成了危楼。筛出的杂质,还给城市带来了污染,“一处盖楼房,四处土飞扬,雨天路难走,行人更遭殃”。
济南人提出了要求:不用长清的沙!
这当然是困难的。长清黄沙近在咫尺,要拥有10万人的40多个建筑公司舍近求远,这可不易;切断长清农民的财路,阻挡他们发展商品生产,也不应该。济南市和所属的长清县决定:从1986年4月1日起“驯沙”——
既保田又增钱
这是很难达到的目标。然而,长清县的同志清楚,只有朝这个方向努力,才可能驯服“沙龙”。
1982年,长清县有过教训。那年,县里规定所有的用沙单位必须到指定的采沙点买,而采沙点只能定在荒滩废沟里。这办法能保田但不能让农民增钱。阻遏价值规律运行的行政命令,必然要受到巨大的抗拒。粮田里的沙石不但质高而且好挖,荒滩废沟里的沙既难取又要过筛。于是,农民、司机、建筑队伍拧成一股绳,硬顶软磨。偷着挖,偷着卖,而运输却是公开的。司机们对挥舞着小旗要求停车的管理员说:“你们是干嘛的,管得了我们?”几个年轻的管理员急了,在路上甩上角钉,扎坏了几辆车的轮胎。新闻记者们闻讯而来,中央和地方的新闻单位纷纷批评。一个副县长受到了处分,没人敢再管沙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由党政领导和建材、建筑、交通管理、公安等部门组织的市、县两级建材领导小组成立了。按照优质优价的原则统一价格,以乡镇建材管理站为单位统一销售,长清县建材公司在市里设办事处以便济南用沙单位统一进料。利益分配:农民得80%,乡镇得15%,县建材公司得5%。这样,每卖一立方米沙,农民比过去可多得四五元。
为了平抑沙价,长清县建起三个沙库。农闲时,存而不卖,价不会跌;农忙时抛售,价不会涨,减轻了农民对市场风险的惧怕心理。
县里规定,所有的商品沙都要经标准筛子筛过,保证优质;沙点要经过县里调查才能定,农民要拿到乡镇发的《准采证》才能在指定的沙点按要求采;粮田里的沙可以采,但采完后必须当年还田,否则,不但拿不到县里扣下的每亩1000元“还田保证金”,还要受到处罚并继续还田。
这是保护土地、合理利用资源的有效办法,但它不可能做到皆大欢喜。追逐金钱的强烈欲望,使一些人一方面寻找制度上的漏洞,一方面甚至想控制制度执行人,让制度形同虚设。还有什么办法?
党性,是制度的“加固剂”
长清县规模较大的采沙点有173个,通向长清的公路有18条,而管沙队伍只有240人。他们只拿微薄的工资。在一批共产党员的带动下,这支队伍显示出巨大的力量。
薛玉岱,张夏镇的副镇长。他矮小干瘪,但没有人怀疑他的坚强有力。
去年8月底的一天深夜,他照例到各沙点转悠。突然,他发现一辆卡车在偷拉黄沙。他认识这个司机,一个半月前,因为薛玉岱罚了他300元,他砸了老薛家的门。这次又要罚款了。那个司机举起了叉。钱,常常使人失去理智。可是薛玉岱一步不退,说:“我是共产党员,在为党和人民工作,你敢叉?”叉,慢慢放下了,司机交出了500元罚款。
马山乡沙石管理站的站长邢兆泉,遇到的是另一种考验。他的连襟深知他重感情,就私拉偷运。可是他错了,邢兆泉是可以属于亲戚的,但党性不属于。邢兆泉依章罚了他41元,弄得翻脸好一阵。有人给老邢送了100元,然而,邢兆泉把钱交给乡政府,充了公,该罚的还要罚。
罚,是教育和说服的补充手段,目的也是为了让一些人懂得应该怎样进行社会主义商品生产。越来越多的人理解了、接受了。农民运输专业户已开始组织起来,在商品流通中积极地起作用。
一年过去了。长清产沙还是150多万立方米,不但山林、耕地等未受损坏,过去毁弃的粮田恢复610亩;挖了沙后还的田保肥蓄水能力强了,单产提高50%,成本也降低一半;许多村用卖沙收入办起企业,增强农业后劲。
济南市工程质量提高,成本降低。单是节省的运垃圾的费用就至少有100万元,而且减少了城市污染……
站在泰山极顶,读清人施补华的《登岱诗》,思考着正在发展的社会主义农村商品生产,真是别有滋味:
“此去已通霄汉路,遥遥天语若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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