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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的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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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4-21
第8版(副刊)
专栏:

沙漠的夜
尹晓静
深墨的苍穹下,是沙的海洋。
没有日,也没有星,只有一条峡谷状的沙沟里,燃着一堆忽红忽绿的野火。
野火隐约照见峡谷尽头,默默蜷曲着的大篷车,车旁一堆横七竖八散着的人们。
“呵,真酸!”女记者小心翼翼揉着脚腕。
“喝点吧!”司机递过去大水壶,他记得她白天几乎没有吃一点东西,随着地质队那些黄羊般健壮的小伙子们跑了整整一天,这是八月的沙漠呵!
“这个天呵,好久没这么心平气和了。”司机满意地慢慢捋着胡子,细沙落在衣服上,发出好听的声音。“要是大风天,满头满脸满身的沙,第二天起床,谁也不认识谁了。”
“是呵,没有蚊子,也没有蛇,多好的夜呵!”女记者脑袋紧贴着沙面,仿佛想要倾听什么,她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一丛丛胡杨树,株株五六米高,直直地刺向天空,周身没有一片绿叶。那是怎样的一种树呵!
“塔河有胡杨树么?”
司机无声地笑了,他熟练地点燃一支卷烟。“呵,那次我们去塔里木河南面执行任务。你知道,过了塔河,便几乎没有人家居住了。”司机说。“可是你不会想得到,塔河两岸那一大片原始森林,那么多墨绿的胡杨树呵,树枝欢天喜地拥抱着,遮住了太阳,也遮住了天空,碧绿的塔河上,悠闲地浮着天鹅,树林里扑闪着许多我叫不出来的鸟。”
烟头在暗处一明一灭,微微照见司机那向上扬的粗眉。
“我们过了塔河,便再也见不着一个人,甚至一片墨绿色的叶子。那是沙的海,起伏翻卷着,永无止息。我们已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刷牙洗脸了,脸、衣服都变成和沙一样的颜色,一种正午的阳光下,黄金般辉煌的颜色。
“有一天黄昏,整个西天都血红血红,好似枯死的胡杨都腾飞到天上燃烧了。我的心中,涌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恍恍惚惚地驾驶着车,好似不在沙漠行车,而是进入了梦境。突然,我发现前方一个闪亮的黑点,敏捷地跳下一个沙丘,又几步窜上一个更高的,直向我们奔来。近了,近了,黑点成了一个披一肩参差不齐的乱发裸露着上身的人,他高举着双臂从沙丘冲下来,呵,那肌肤发出古铜般的光泽,一双眼睛熠熠闪着光亮……
“我紧张地把车停下,凝神看了半天,于是,我的喉咙也冲出一阵惊喜。原来他是邻队的一个队员。他紧紧抱住我,发出一阵似哭的笑。他已经整整三个月没见着一个外人了。
“我们去了他那个野外点,只见一个孤零零的帐篷立在沙丘间,里面还有两个人,三人组成一个重力组在这一带进行地层勘测,以便确定地下是否蕴藏着石油。
“他们说,前几天一直卷大风,不能骑骆驼去远处取水,也不能煮饭,以为这一次总过不去了,遗书是这样写的:‘我们不能完成任务了,希望不要过多地责备我们。我们死了,希望我们的子女还能继续做我们的事情……’
“念完,整整一帐篷的男人都哭了。如果说,别的什么我还可以忘却,可是,这封遗书我这辈子怕再难忘怀了。”
“后来呢?”女记者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们给他们留下一些清水和罐头,还有一只塔河边获得的鸟,第二天便出发了。让那只美丽的鸟陪伴他们度过寂寞的沙漠生活。”
沙丘后面,银白色的月亮不知何时静静地浮上来,很亮,很圆。微风挟带着细沙缓缓掠过憩息的人们。
“不知那只鸟怎么样了?”女记者梦呓着翻了个身。梦里,江南的春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她的唇上,清甜,清甜。唰唰唰,枯死的胡杨顷刻间生出了无数绿叶,那只美丽的鸟快乐地穿行于树枝间。呵,黑亮的石油从一个沙丘中央喷射出来,流成河,流成海……
沙漠的夜,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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