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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念化与历史感——关于当前文学创作的一点思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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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5-25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

理念化与历史感
——关于当前文学创作的一点思考
陈晋
文艺作为社会生活的反映、作为作家对社会历史的认识、表现和评价,渗透着作者的思想和情感,表达作家对生活的审美的和哲理的认识。
新时期以来,随着创作主体意识的日益自觉,加上一些青年作者曾经和正在生活于学院式的思辨气氛中,追求作品的思想深度和哲理化已成为引人注目的一种创作趋势。这类在观念的撞击中演化出来的作品,一方面加深了作品主题的多义性、深刻性;另一方面,伴随着理念、哲理的追求又带来了空泛、玄虚和芜杂。一些作品只注重所谓形而上的揭示和抽象的命题剖析而有意回避情感,淡化形象,呈给读者的往往不是可感性和真实性,而是理念的阐释、智性的满足和不得终解的思考。
我国新时期文艺的理念化倾向是同文学借鉴西方现代主义手法同步的。西方某些现代主义作品割断了个人与社会整体之间的联系,仅是强调情感的排泄和自我表现,因此,现代西方文学的主题理念,是某种非实践意义的生成物。但是,我们的作家、艺术家很难成为社会的局外人,更多地是以主体为中心审视现实、设计未来。理念构造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传达着对现实的评价。由于一些理念的形成往往是通过书本横向移植过来的,于是一些在西方基于逻辑框架的理念在某些作品中转换为骚动的意识情绪,一种缺少沉实力量的漂浮感觉。从接受效果来看,在改革开放的社会历史进程中,这些与现实的普遍心态联系不甚紧密的理念似乎总有某种冲击力和掀起舆论骚动的可能,因此既可能受到非议、批评,又往往在部分敏感的人中找到相应的共鸣。
历史和文学的发展都说明,作家和读者有正当的理由摆脱“文革”时期那种图解具体政策的创作路子,也有正当的理由通过文艺作品更深刻更哲理化地揭示历史发展的深层规律,还有理由从过去与未来的角度思考一些现实问题。令人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的创作都准确地把握了理念的历史与非历史之间的临界度,把握好历史的因果联系,或者从非现实的审美思考角度推导出充满当代精神的历史主题。如果说新时期文艺主要是从历史——文化——个体以及个体的骚动这样几个互相联系而逐步延伸的环节上与我们社会同步发展的话,那么,几乎是每一个环节都容易形成这种主题理念在历史把握上失度的情况。
从历史到人本伦理。或许是对十年内乱中那些泯灭人性的灾难,和“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文艺主题的反思,一些作品试图在道德完善和伦理泛爱的人本思想的追求中,揭示历史进步的坐标。这种对人的尊严、自由、价值及相互和谐体谅的美好关系的不乏理想色彩的描绘,作为痛定思痛的回顾和批判,作为社会进步在某一方面的合理要求,作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具体内容,应该说是对当代中国社会生活充满历史主义精神的反映,洋溢着升华人生境界的光彩。问题在于这种对历史的反映和评价多少有些手段和目的的错位,致使有些作品以善替真,使本来充满历史主义精神的人本伦理观念陷入把历史道德化的境地。
从文化到历史的永恒。随着社会改革的深入,文化观念理所当然地成为创作和评论的极有现实意义的热门主题。从文化心理的角度来考察新时期社会变革的阻力和动力,揭示现代化进程中传统心态的价值及其变化,无疑是深化了文艺创作的历史感、使命感。在我国新时期文学中,有的作品在今天的生活变化中揭示传统价值观念的不适应,或者着意剖析反映在商品经济关系上的中西方文化心态的深刻差异,较好地把文艺的文化主题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给我们不少认识历史的启迪。但是,如果进一步认为,人类的历史进程只是某种被称为文化的东西的投影和延伸,文化中深藏着人生和历史的永恒之谜,在传统面前每个人的努力都无济于事,人的本质、情感和生活方式只是文化的被动反映,这是对文化的非历史主义理解。如果把文化主题同社会学主题无端地割裂开来,并认为只有表现了前者才算得上是精深长久的艺术,则是对文艺的非历史主义的态度。
从人的个性到自然本能。如果说新时期初期的一些文艺作品表现个性主要是针对“文革”这一特定历史阶段的话,那么,近年来一些作者和评论者对个性意志的强调则大大延伸了这一主题理念的内涵。从批判角度讲,矛头直指中国传统文化,认为它一直是以理性束缚感性生命,以群体道德匡束个性自由,最终导致理性化教条化和枯萎的国民性格。从建设角度讲,西方哲学的借鉴,成为重要工具,于是要拒弃理性崇尚感性,追求自然本能的直观外化。问题的关键在于:个体意志的充分实现是否要以摒弃理性为前提,自然本能的外化是否就是个体实现的根本内容和主要标志,生命活力的体现是否就只在感性冲动一面,离开人的社会属性来张扬人的自然属性,就象一些为写性而写性的作品那样,文艺究竟有多大价值?我认为,片面强调,势必使个性解放演变为本能释放,使历史的人堕降到自然的人,生命力将成为动物性的别名。
从心灵骚动到孤独无归情绪。近年来不少作品中,骚动不安、冷嘲热讽以至想不出办法打发日子的空虚无聊等等,以很可观的阵势组成了当代青年不安宁而又不乏追求的心理情绪系列。因此,我不怀疑上述心态是当代部分青年基于某种生活环境的某种程度的真实体验和历史情绪,尽管是不无匆忙、不无浮躁、不无过分的流露。对现状的不满足和在难以遏止的骚动中做出一些非常的事来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和完全能够禁止的。但是,从一些作品的实际描写来看,这类情绪体验显然还缺乏沉实的生活基础和充足的历史理由。看书得来的理念成了高度的催化剂,使一种朦胧的骚动得以轻松浮躁的膨胀,似乎这就是当代社会最迫切、最普遍的“现代意识”了,从而自觉不自觉地把这种骚动上升到人类生存的本体论意义上来强调,作品多少有些“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味道。结果是导致两方面的非历史化转换:把哲学理论的骚动当作实践课题;把超现代意识当作现代意识。于是,一些作品中的主人公在某种与生俱来的骚动心态驱使下,往往采取冷嘲式的和缺乏建设热情的远离社会的态度来看待内心和外界的冲突,不愿意或不能够介入激荡的历史进程。
增进作品思想深度和创造具有永恒意义的艺术精品,不是超越或漠视生活本身的发展逻辑而强调文艺主题与历史进程的关联,也不是要庸俗地图解政策概念。既然“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历史”,那么超越时空的主题理念只有在现实的天平上才有价值。如果文艺作品离开生活规定来揭示这些理念,无疑会干瘪得不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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