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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不可耐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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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6-01
第8版(副刊)
专栏:

“雅”不可耐
夏长安
俗不可耐,不好,“雅”不可耐就好么?
俗并不是贬词;通俗风行,俗不伤雅,属于人数众多的文化层次,从中不是不可以产生刚健清新之作。只有恶俗不堪、无聊下流,才是所谓“不可耐”的。如大写“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之类的薛蟠,即使侧身俗文学之林,也不能代表全般,而只是其中那部分糟粕的制造者。
雅,在中国,无论是狭义文化或广义文化中,都标志着一种高层次,不是人人想达到就能达到的。薛蟠自然永远达不到,贾雨村虽会舞文弄墨,诌两首赋得中秋对月的顺口溜儿,附庸风雅,但也跟风雅绝不沾边,因为他骨子里只是个如贾宝玉所说的国贼禄蠹的料,根本是俗不可耐的。不过贾雨村也自有他的可取之处,他把“待时而飞”的野心和要教“人间万姓仰头看”的狂兴,一股脑儿没遮拦地倾泄出来,俗倒还俗得本色。电视剧《大观园试才题对额》一集,过简了,看看原书,那帮跟着贾政一路凑趣的众清客,左一个“好花,好花!”右一个“好景,好景!”张口“醉翁亭”,闭口“武陵源”,又是范石湖《田家》之咏什么的,但都难掩酸腐虚假之气,大约可以算是比较典型的“雅”不可耐。
那批清客们无名,不知道名叫詹光、卜世仁的(谐音沾光、不是人)可也在场?而贾政者,论者说是“假正经”也。一语破的:假正经、假斯文,乃是“雅”不可耐的核心。
生吞活剥,东施效颦,矫揉造作,言不由衷,涂抹些似通非通、故作深奥的调情诗,重复些陈陈相因、食而不化的套话软语,标榜些自己达不到也并不想达到的高格,终于还是流于滥俗。人们常说雅俗可以共赏,殊不知“雅”不可耐与俗不可耐也是相通的。
从文品到人格,雅俗之辨,不是几句话讲得清楚。尤其因为,随着时代的播迁和风习的嬗变,人们生活情趣和艺术情趣中包含的雅俗观念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扪虱夜话”,在古名士,也许不失为雅人深致,不怕写入诗文,在今人看来就实在该归入阿Q小D那个档次了。但在当代有没有沾沾自喜于变相的精神上的“扪虱夜话”者,必得等到若干年后才脸红呢?
记得看话剧《家》时,一个年轻朋友压根儿听不懂老色鬼冯乐山跟高老太爷之间的一番对话,他完全不能理解那一片貌似文雅的吐属中,曲曲传出的竟是禽兽不如的淫心。那岂仅是“雅”不可耐,简直“雅”得可恶了。
所以说,“雅”不可耐也有不同的档次:从一般的附庸风雅以文其浅陋粗俗,到极端的则是利用职权、名位而搬弄“高雅”,卖弄风流,以遮盖其丑恶、卑劣、虚伪,前者于别人无害,后者却难说没有害人之心,这是应该区别看待的。
李白诗:“《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注解者说,雅者,正也,此处《大雅》即指“正声何微茫”的“正声”,是“王政之所由废兴”,可见关系重大,十分要紧了。然则正声之兴,是既不能寄希望于俗不可耐之流,也不能指望着“雅”不可耐的假正经、假斯文的。
“后之视今”,真的“亦犹今之视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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