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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魂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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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7-09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书魂
史莽
3月18日,很少出门的我偶尔出门走走,可巧就在这天上午,有位久不见面的老同志来看望我。见我不在,就留下一封长信和一部《资本论》给我。
这部《资本论》厚厚三巨册,麻布软面,四十年前“读书出版社”出版,也就是郭大力、王亚南合译的再版本。书虽破旧,似曾相识,好象哪里见到过。
读了老同志留下的长信,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部《资本论》的原主就是我。
然而这部《资本论》的经历却令人心酸。
“此书伴我已38年”,这位老同志的长信是这样开头的。他信中说:解放初他奉命南下,在杭州市军管会参加文教方面的接管工作,遇到了抗日时期曾在皖西、淮南并肩作战的刘加林同志,“她的案头摆着这部经典巨著,大喜而借归,想细细研读,谁知运动滚滚,读思两废”。直到“文革”浩劫中,这位老同志被诬而流放农场劳动,在“白天绣地球,晚上伴‘悟能’(猪)”的境况下,“于是乎我捧了这部《资本论》,静夜‘焚香’,一字一句地啃了起来。多年的心愿,获得了实现的条件”。
呵,原来这部《资本论》是在这样一种境况下读完的!可是这位老同志对自己的坎坷遭遇语焉不详,而对刘加林同志却谈得很多:
“加林是在长沙参加党的。1938年武汉会战前夕,刘保罗同志以21集团军总司令部战地服务队队长的公开身份去长沙,湖南党组织将她和卜明、黄克辛、陈湛文编成一个党小组,介绍给保罗一同到大别山前线来战斗的。我跟她初次相见,是在刚把日寇打走的湖北英山县城郊。那时,她大概还只有17或18岁,一眼就觉得机灵、活泼、爽朗,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她有一副漂亮的嗓子,能唱歌、会演戏,新诗、散文也写得挺动人。她很能做群众工作,当地的婆婆、大嫂、姑娘,跟她犹如铁过磁石,一接触就黏得紧紧的了。英山、岳西、太湖、望江、宿松、潜山,还有金家寨,都留有她的脚印,回荡过她的歌声。1940年她和卜明同志等到了新四军江北游击纵队,1941年到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参加淮南联中的教学工作。日寇投降,转到沙文汉同志领导的城工部工作,不久,她到杭州跟方琼同志等一起从事地下党的工作。全国解放后,在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工作了一段时间,调到全国妇联担任宣传工作。这么一个好同志,一小撮‘造反英雄’,竟然在紫禁城里将她活生生地逼死!”
读到这里,我不禁怆然良久。加林同志我是熟悉的。解放前,我们同在杭州从事党的秘密工作,有一段时间朝夕见面,她是地下党杭州市委的成员之一。解放初,南下大军与地下党、游击队的会师大会上,她曾代表地下党市委书记林枫同志在大会上讲过话。我对她一直抱有亲切、敬重的感情。50年代初,她调到全国妇联任宣传部长,谁想得到她就死在那里!
这位老同志的信接着写道:“怆然激起万千思绪,于是乎我又捧出《资本论》而抚摸起来,忽然注意到扉页上的印章,鲜红的‘史莽’两个字,才知道此书的原主竟是你。”是的,这部《资本论》确是我的,记得是1947年在上海买的,这印章是再好没有的证明。当时在白区工作,很难得到马列的经典著作,偶尔得到一部,同志们如饥如渴,争着传阅。这书怎么传到加林手里去的呢?我已回忆不起来了。我打开扉页,注视着这方鲜红的印章,却又记忆起抗日时期的两位同志来:这印章的石料是何家槐送我的,为我刻字的是许秉铎;前者在文学界,后者在戏剧界,颇有建树,都是老党员,也都在“文革”浩劫中被迫害至死!
老同志的长信是这样结尾的:“死者长已矣,存者且战斗。为了忘却的纪念,谨写此信,将经典巨著‘归赵’,时为1987年3月18日,我到达新四军江北游击纵队的第47个纪念日。”
读完长信,我抚摸着这部破旧的《资本论》,沉浸在无穷的追念和遐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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